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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念遠(yuǎn)行回家探親,恃嬌寵便思雪恨

等半天不見回來,翠紅難免忐忑起來,到宅堂問了熟識的小丫鬟,得知他們在閣樓上正吃飯,才安心回去。吃過午飯,一個人甚是無聊,她現(xiàn)在的任務(wù)是伺候施秉實,他不在,就無事可做,只好又坐在銅鏡前擺弄自己的頭發(fā),自顧自的臭美。

突然腳步聲響起,嘩一聲門被推開,撞在墻上哐啷啷一陣響,她慌忙起身查看,見他一臉驕傲,手拿一張紙大步踏進(jìn)房間來,忙問:“你拿的什么?”

施秉實舉手搖一搖,那紙發(fā)出嘩啦嘩啦聲,笑著說道:“你猜。”

翠紅看去,那是一張五寸見方的黃紙,比起燒給死人的紙要小、要厚,另一面寫著字,只見過一次類似的,那便是自己的賣身契,她想:“剛不是說,醫(yī)好了病,縣老爺才給么?哪里會這么快。”除了這個她也想不出別的,搖頭道:“不知道。”

施秉實道:“你自由啦,這是你的賣身契。”

翠紅接過一看,赫然見一枚朱紅的指印,上半部分紋絡(luò)模糊不清,暈染出去一些,紙面上還有幾個小坑,這不是自己按指印的賣身契又是什么?她不識字,記得當(dāng)時按指印時,娘頭歪在一邊流淚,弟弟一個勁兒哭求娘:“別賣姐姐!”自己的淚珠掉在賣身契上,掉在剛按過的殷紅指印上。當(dāng)時她想以后任打任殺都由人家了,心滿是悲涼絕望。這時重看到賣身契,當(dāng)日情景浮上心頭,悲喜交集,泣著投入他懷中,緊緊抱住道:“你定是天神派來搭救我的。”

施秉實拍拍她頭,說道:“行啦,行啦,不哭嗷。”

翠紅哭了會兒,問道:“那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不會再把我送人吧?”

施秉實道:“我不是說了么?你自由了。”說完見她一雙秋水般的大眼睛迷茫的看著自己,貌似沒聽懂,又問道:“你懂了么?”

翠紅搖搖頭道:“‘自由’是什么?就是不會送么?”

施秉實用買了一條魚,把魚放生做比喻,給她講了一番何為“自由”后告訴她:“你以后就是你自己,誰也不屬于。”原以為她聽了會很開心,沒想到她放開手,退后幾步,臉色越來越慘白,換成一副苦相,半天才哇一聲哭出聲來,顯是悲痛欲絕。

施秉實忙問她怎么了,問了好幾遍,她才哽咽著道:“你不要我,我家也沒了,你叫我以后住哪里,吃什么?我又比不得你們男子漢,立得起門戶,我沒法活啦。”施秉實提議,可以投親啊,她道:“你說得輕巧,誰愿意平白多一張嘴?說不得又把我賣了,胡亂配了,還不知落到啥樣火坑。我……我……我還是撞死了干凈。”身子退后幾步,到了墻角,頭一低,竟向桌角疾撞過去。

施秉實大驚,趕緊伸手?jǐn)r住,勸慰道:“那你跟我罷,我反正也沒有妹妹,你以后就是我親妹子。”

翠紅聞言,登時一張哭臉轉(zhuǎn)成笑臉,美滋滋甜甜叫了一聲:“親哥哥。”施秉實應(yīng)了一聲,她又叫,再應(yīng)了一聲,她還叫。

施秉實有點不耐煩,道:“夠啦啊!再叫我不應(yīng)你。”

翠紅眼淚還沒擦去,扮個鬼臉道:“我沒夠。那我就在心里叫。”

古代表兄妹結(jié)婚再尋常不過,施秉實的思想,還停留在穿越前,就算表兄妹那也是屬于禁止結(jié)婚范圍,他對翠紅,純粹是憐憫同情,更何況看她年紀(jì)不大稚氣未脫,從未有一點其他想法,因此稱呼上特意加一個“親”字,以表單純。翠紅則不然,她被賣時已經(jīng)十五歲多了,在古代已是該出閣年紀(jì),賣后又過了半年多,如今已是二八年華,在縣衙這半年多,耳濡目染縣老爺招待土豪鄉(xiāng)紳、官差,大搞花天酒地,收受美色賄賂等許多混亂荒淫事,于男女之事,知道頗多。又從小她娘就教導(dǎo)她,以后嫁了夫君,要如何做個賢妻良母,如何以夫君為天,聽聞了些個民間傳揚,歌頌夫妻情深的神話故事,諸如牛郎織女等類似,所以她唯一的夢想,就是這輩子找個如意郎君嫁了。雖然這世道,婚姻不能自主,但并不妨礙她做這個美夢。聽施秉實說,認(rèn)她為親妹子,一來早聽聞表妹嫁表哥,二來縣衙里妻妾婢妓等女眷身份多,還有外來的煙花女子,外來男人更是身份復(fù)雜,有些男子嘴里叫著女子“親妹子”,女子回叫“親哥哥”,兩人做著羞死人之事。所以這個“親妹子”在她聽來,意思很混亂,可不是涇渭分明,絲毫不能逾越,反而是很涉男女私情,很曖昧的一個稱為。聽他那樣說,心中實是樂開了花,平生從未有過的快樂,自認(rèn)和他關(guān)系已大非一般,少說也如納過聘下過禮似的。

翠紅自身有了著落處,知道施秉實見聞廣博,十分厲害,果然如他所說的那樣,輕松就拿來了自己的賣身契,對他又是欽佩又是喜愛,就恢復(fù)了少女天性,無憂無慮起來,追著問他許多奇奇怪怪問題,諸如為什么會下雨,天邊在什么地方等等,簡直是一本只有發(fā)問沒有答案的《十萬個為什么》。這些問題,對施秉實而言,小菜一碟,可對迷信盛行的過去時代人,答案就特別震驚了,他每回答一個,反而不能解她的疑惑,倒引發(fā)她更多發(fā)問。

就這么被問了一個多時辰,施秉實記掛石母、石震惡他們,想著許久沒有他們音訊,原以為諸事順?biāo)欤痪镁涂芍斡h老爺被放出回家,誰知又生出宰相治病這件事,這一走,不知又要多久回來,不如先請個假,回去探望他們一番,量來會準(zhǔn)假。告知翠紅,他要外出辦事,明兒回來。翠紅使性非要跟去,他為了勸住,把過幾天要去給宰相醫(yī)病的事告訴了她,并說:“你好好聽話,到時帶上你一起去開開眼界,上京城一路老好玩了。”翠紅大喜同意。

出來問了門吏,得知縣令正在堂審,請一個差役進(jìn)去稟報。不一會兒,縣令親自出來,那差役跟在身后,捧著一個木盤,盤上蓋著一塊紅綢,下面不知遮著什么東西。施秉實趕緊迎上去,縣令道:“少許路資,請先生笑納,少盡孝道。”身后差役呈上,縣令揭過紅綢,露出四錠白花花大銀子。他覺得不好意思,可自打穿越至今,一直還身無分文,謙讓幾句還是收下了。沉甸甸的銀子揣進(jìn)兜里,頓時感覺到了穿越帶來的爽。縣令又問了后邊幾日如何服藥,請他給包好藥再走,叮囑他盡早回來,不可誤了救治宰相大事。他一一應(yīng)了辦好,在市集買了些禮品往家趕。

夕陽快下山時,天邊起了些云,陽光透云灑下,形成一片璀璨耀目的金色霞光。遠(yuǎn)遠(yuǎn)望去,金黃的稻田中,星布著一小點一小點金黃的房舍,正冒著金黃的炊煙。認(rèn)出其中一小點便是自己的家,快到家了,他小步跑起來,手里提著大包小包雞鴨魚肉,美酒綢緞,跟著搖來蕩去。

昏暗的廚房里,石母揭開鍋,一股蒸汽迎面騰出,鼓腮吹了兩吹,見綠油油半鍋灰條菜馬齒莧煮熟了,湯不多不少正好,轉(zhuǎn)到灶頭,把一根一根還沒燒完的木柴抽出插入灶下灰堆。便在這時,聽到院子里有腳步聲,她大聲問道:“是震惡回來嗎?你秉實哥沒事吧?”

施秉實剛跑進(jìn)院子,就聽到這聲,心里特別暖,特別感動,就大喊:“娘!是你秉實兒回來啦!”沖進(jìn)了廚房。

放下禮品,施秉實一把抱住石母道:“娘,孩兒讓您擔(dān)心了。”

石母用力拍拍他背道:“傻孩子,平安回來就好。來,讓娘好好看看你瘦了沒。”拉他到門口一看,只見竟比初見時還胖了點,笑道:“你弟果沒撒謊。”又問他買這許多東西,錢從哪里來的。

施秉實邊給石母說事情整個經(jīng)過,邊扶她坐到凳子上,見鍋里綠油油的,用木勺翻翻,只有零星米粒。記著前些天在家吃的幾天飯,未見如此清貧,忙問:“娘,你怎吃這?”

石母告訴他,前幾天官家又征一茬‘剿賊稅’,現(xiàn)時節(jié)野菜多,糧食正好青黃不接時候吃,并道:“你嘗嘗,味道可好的哩。”起身拿來碗筷。

施秉實給石母舀一碗野菜,自己舀一碗,拿來一只燒雞,剝開油紙,掏出三錠大銀子放桌上,說道:“娘,咱有錢啦,你放心吃,聽孩兒給你細(xì)說。”撕一條雞腿遞給石母,接著前面說起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趁石母發(fā)問空隙,施秉實嘗了野菜,沒有什么味道,有植物的清新氣息,嚼起來挺嫩,倒還挺易下咽。

石母聽他說這錢是給縣令治病給的,心道:“治病收錢,倒也天經(jīng)地義,想不到我兒還有這本事。”待到聽他說還要去給宰相治病,有百兩黃金酬謝,臉色陰沉下來,施秉實問道:“娘,不能去嗎?”

石母憤然道:“天下想吃李一忠這奸臣肉的,何止千千萬人!這等奸臣賊子,正該讓他流膿滴血盡才死。娘是擔(dān)心消息傳出去,你惹火上身。”接著給施秉實說了,這李一忠,如何為了保自己宰相之位不因新君繼位丟掉,把一個縱情酒色胡做濫為的皇子扶上帝位,而逼死賢能太子的事說了。

施秉實道:“娘,我也想過,只怕不去不行,法子也泄了,咱們不去醫(yī),會有他人去。天下大事,咱們管不了,不如拿了賞錢,先保咱們一家性命要緊。亂世有錢好辦事。”

石母想了想,再這么橫征暴斂下去,百姓沒飯吃,可不是天下要大亂嗎?關(guān)于亂世的恐怖情景,她可是沒少聽說過,點點頭道:“你這說的也是。那可千萬嘴巴守嚴(yán)實,別讓外人知曉。”又問他什么時辰啟程,回來呆多久,在衙內(nèi)如何衣食住行等瑣事。

等到天都黑了,還不見石震惡回來,施秉實問道:“娘,我震惡弟還不回來嗎?”

石母告訴他,石震惡還在諸城,每天會打探一下他的消息,才能安心,這會子不見,今天應(yīng)是不回來。石母沒有告訴他的是,每次打探消息都要使銀子,家里錢都用完了,幸得紹興的那個哥哥接濟(jì),才有余錢繼續(xù)打聽。

母子倆又閑話了一陣家常,石母知道他明早就要離開,催他去休息。他也叮囑石母別太睡晚了后起身回房。

施秉實摸黑來到以前居住的房間,探掉鞋子,正要躺下,猛瞥到墻上有個銀光閃亮的東西。心下好奇,走過去,借著月光照亮窗紙的光,看得清楚,居然是一把靠墻的樸刀,霜刃反出的光。伸手一拿,那樸刀很是沉重,一只手要用力才拿得起,少說也有四五十斤。小心放下樸刀,看到貌似墻角還放有物件,拿起一看,是把沉甸甸的弓,忽想起:“據(jù)說岳飛能開三石硬弓,這弓不知多少石?”他一時興起,挽弓用力拉弦,弓弦只微微張開,便再也拉不動,手一松,弦“噔”一聲,發(fā)出尖亮聲響,震響了好一會兒才息。

看著多出的兵器,施秉實猜測,應(yīng)是石震惡弄來的,只是他弄這兵器做什么?想到石震惡常打聽他消息,世道又不太平,原也該有點準(zhǔn)備,就放下弓睡覺去了。不常跑遠(yuǎn)路,跑一次挺乏,他一覺酣睡到天明。

次日吃過早飯,硬是給石母留下三錠大銀子趕回縣衙,臨近午時就到了。

回進(jìn)縣令給他安排的房間,左右不見翠紅的影子,依欄喊了幾聲,也無人應(yīng),施秉實無奈一笑,自語道:“這丫頭,剛自由,就跑沒影了。”跑一路累了,本打算喊她去給自己拿吃的,卻找不到人,猜想她定在什么地方玩,或者溜出衙逛去了。伸個懶腰,直挺挺躺倒床上,打算休息會兒,自己去拿,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只怕這衙里人雜,她出什么事,慌起身去找。

問了出衙的門吏,說沒看到,又問二堂通往宅堂的門吏,告知翠紅往宅堂去了。到宅堂遠(yuǎn)遠(yuǎn)瞧到幾個婆子丫鬟在議論著什么,有一人手還指向甬道,像是那邊正發(fā)生什么事。

施秉實趕緊跑過去,還沒開口問,先聽到里邊傳出叫喊喧嘩聲,正有翠紅的聲音夾雜其中。向來聲處一看,只見甬道盡頭一門大開著,當(dāng)門一座假山,擋得什么也看不到。他奔到門口,正要進(jìn)入,門吏攔下喝道:“非老爺有請,男子不得入內(nèi)!”

施秉實也不膽大,不敢硬闖,解釋道:“二位大哥,我進(jìn)去找個人,去去就出來,不會多待一會兒的。”

門吏大喝道:“不行,快滾開!”“嘩”一聲,腰刀拔出幾寸,意思再明白不過,再不滾他就要砍人了。就在這時,假山后傳出翠紅哭喊聲,聽聲音情況緊急,似是正在被侵犯。

施秉實雖然膽子不夠大,但是自來古道熱腸樂于助人,素不相識之人,遇到危險,他也會不惜冒險相助,更何況翠紅還是熟人,當(dāng)即回喝道:“你待怎樣?我是你縣老爺請來治病的先生,過兩天還要去給當(dāng)朝宰相李大人醫(yī)病呢,你敢動我一下試試?傷了我你擔(dān)得起么?”推開二人就往里闖。

他在衙里時間不短了,門吏也倒是知道身份,本身能來宅堂的,身份也不一般,更何況門吏慣會作勢測來人勢力,見他有恃無恐,門吏也就沒敢再阻攔,一門吏趕緊去稟報縣令去了。

繞過假山,施秉實看到,幾個丫鬟婦人模樣的,正在亭內(nèi)踢打地上一人,旁邊還有好幾個女子在圍觀笑看。他沖上去撥開人叢,連喝“住手”,擋去拳腳,拉起地上那人一看,正是翠紅。

翠紅剛站起身子,飛蛾一樣,撲向一個滿頭珠翠衣飾華麗的漂亮女子。那漂亮女子躲閃不及,左臉吃了一巴掌,右臉挨一抓,幾個丫鬟婦人又一起擁上,揮拳頭向翠紅頭上、臉上、背上擊打。就在這時那漂亮女人騰出手來也薅住了翠紅頭發(fā)。

這一切發(fā)生在一瞬之間,來不及阻擋,眼看翠紅要吃大虧,施秉實搶上,拉住一個丫鬟,用力往后一送,再拉住一個婦人,又用力向后一送……

施秉實是一米八的大男人,群毆翠紅的這幾位,除了兩個婦人粗壯點,都是細(xì)腰柳姿,體輕力薄,被他這樣用力一送,轉(zhuǎn)眼之間,三個丫鬟二個婦人,紛紛摔個仰腳叉,體輕的丫鬟更是滑溜出去一段。施秉實抓住那漂亮女人手腕道:“快放手。”也不等那漂亮女人放,用力一捏,她“啊呦”一聲,連忙就放手了。

這次施秉實拉住翠紅一只手,防她再撲上去,說道:“別胡鬧,快走罷。”拉著她就走。

翠紅指著那漂亮女人道:“看我敢不敢教訓(xùn)你,我如今可就不怕你!”

那漂亮女人喝道:“給我攔住!”幾個摔倒的丫鬟婦人,這時已經(jīng)爬起,聞令立即擋住去路,那漂亮女人又道:“打了人就想走么?我倒要叫老爺來看看,看看這小賤人多猖狂,膽敢勾搭野漢來后花園行兇打人。”

翠紅回罵道:“你才是小賤人,哪天老爺厭了你,看不把你賣到青樓去,看你才能猖狂多久!”

嬉笑看熱鬧的那些女子,聽聞此言,無不斂去笑容,神情愀然起來。

施秉實不明就里,那幾個丫鬟婦人看有他一個大男人在,也不敢上來硬攔,雖是擋著道,倒不停后退。施秉實讓翠紅閉嘴,打算先帶她出去,再去找縣令謝罪。

眼看快出后花園大門了,那漂亮女人被翠紅罵中心事,無力反駁,惱怒異常,想著剛才翠紅拿著賣身契炫耀,吹噓她得遇良人如何如何好,更是又妒又恨,心里憤道:“我沒好下場,你也先別想有好下場!”撲過來,死命抱住翠紅腿道:“小賤人,你休想逃,我要親眼看到老爺收拾你,殺殺你威風(fēng)。”她已打定了注意,鬧到縣老爺來了,必設(shè)法讓縣老爺狠狠責(zé)罰翠紅,給她出了這口氣。

翠紅被抱著掙不脫,一邊回罵一邊就要動手打。施秉實趕緊喝止,勸那漂亮女人道:“小妹無知,待我?guī)厝ィ煤霉芙蹋阆日埛艂€手。大庭廣眾,這樣鬧,惹人笑話。”

那漂亮女人道:“你要管教就現(xiàn)在管教,別拿話哄我,我不是小孩子!”

施秉實不意她這樣硬將一軍,又勸她,說翠紅也被打得不輕,鼻子都流血了,吃了不少拳頭,挨好幾腳等,勸她放手,那漂亮女人就是死死不松手。場面僵持住了。

原來翠紅自施秉實離開后,毫無事情可做,在房間呆了半天,吃過晚飯就到二堂院子里散步,撞到了去往宅堂的縣令。縣令看到翠紅,立馬想起施秉實索要她一事,怒從心頭起,叫住她責(zé)道:“賤人,你好大膽子,怎敢背地里勾引男人?不想活了么?”嚇得翠紅連忙跪下否認(rèn),求饒說他已經(jīng)把她送人了。縣令這才記起確實送人了,沒必要得罪自己的大夫,更何況還要指望他干一件大事,因顧忌枕邊風(fēng),當(dāng)即換了臉色,改稱她為“姑娘”,還說了一番客道話。翠紅聽在耳里,十分受用,心里越發(fā)覺得她的施秉實哥哥有本事了。

當(dāng)晚翠紅躺在床上,睡了一覺,醒來夜深人靜,暢想了一番,甜蜜美好未來,想得她面紅心跳,甜蜜的想多了,想著想著就思甜憶苦起來。想起她初賣入縣衙時,有個和她差不多同時買來的丫頭,那丫頭后來縣老爺給她取名翠暖,慣會邀寵博歡心,不久就得寵縣老爺,被納為小妾,一時風(fēng)頭無雙。可不知怎地,那小妾翠暖總是看她不順眼,故意找茬,沒少欺負(fù)她,動不動就威脅:“我告老爺把你發(fā)賣青樓去。”看著她跪地哭求告饒取樂。還譏刺過她說:“可惜一張好臉長在你身上,沒一點頭腦,一輩子你就是只能做賤人的命。”

翠紅以前怕她,只能忍氣吞聲唯唯諾諾,這會兒又想起她的種種欺凌,越想越氣,后半夜竟氣得睡不著,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又睡一覺。吃過早飯,又想了一陣,又氣一陣,覺得這口氣,實在咽它不下,當(dāng)即決定找那翠暖出這口惡氣。

翠紅拿著自己的賣身契,先到宅堂昔日認(rèn)識的丫鬟姐妹處炫耀一番,然后又去后花園,在翠暖的丫鬟面前炫耀。翠暖正為縣老爺漸對她情冷憂心,坐在亭子上看著游魚失神,聽到了,就喚翠紅過去也要看。翠紅大刺刺過去,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沒幾句過后,就把心里憋屈的話全兜了出去。翠暖看被自己欺壓慣的人,敢在自己面前耀威,搬出縣老爺來壓陣。誰知翠紅突然不吃這套,搬出施秉實相抗,把他狠夸一頓有本事,還說他如何會疼人,給自己端飯等。端飯這種算不上行為的行為,在古時男尊女卑的年代,那可是非同一般的行為,聽入翠暖耳中,好生羨慕,只覺得好隆重?zé)崃摇6纷煺虅輨俨涣舜浼t,翠暖恨積胸中難泄,揚言要教訓(xùn)翠紅,教教她做人規(guī)矩。翠紅更不退讓,怒道:“你敢,我就敢教訓(xùn)你。”

當(dāng)下翠暖再也忍耐不住,喝叫手下丫鬟婦人動手,幾個人圍住翠紅就打。她抵擋了幾下,她也是細(xì)腰柳姿身段,沒啥力氣,就被連推帶拉打倒在地,正在這時刻,施秉實趕來給她解了圍。那漂亮女人,就是小妾翠暖。

正在僵持不下,忽聽腳步聲響起,翠暖先哭天搶地起來。縣老爺一出現(xiàn)在后花園門口,她就松了手,連跪帶爬,一把鼻涕一把淚,膝行奔縣老爺而去。到得跟前,一把抱住他大腿哭道:“才一會兒沒有老爺給賤妾做主,賤妾都快被人欺侮死了。”說時仿佛受盡了世上委屈。

縣令怒道:“哪個狗賊膽敢如此?”

翠暖道:“翠紅蒙老爺恩賜,放了她身子,這天大的恩賜,賤妾等想也不敢想。她如今覺得攀上高枝了,看賤妾等不起,便上門來譏笑。賤妾自認(rèn)矮她一等,也就受了,可她竟一發(fā)連老爺也瞧不在眼里。賤妾氣不過,和她動起手來,她竟叫來她男人,把丫鬟婆子都打翻在地;賤妾臉上也是被她抓傷的,臉也給扇了。”說著仰起頭,指著自己的臉,讓縣老爺看到,又說道:“老爺要是不信,可問一下院中姊妹,人人親眼所見。”說完大慟起來。

翠暖故意混淆“她”和“他”,讓縣老爺聽來,好像是施秉實動手打的,要是細(xì)究起來,她又可以從容辯解。

施秉實不知道翠紅和翠暖的過往恩怨,聽她把群毆翠紅說成“動起手來”,心中頗有不平。但他性格不易沖動,知道爭吵無用,打算服個軟,賠個不是,盡量先息事寧人再慢慢辯解。正在他思索如何開口說方妥時,翠紅道:“裝,你接著好好裝,我臉上身上這又是誰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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