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亂成一團
- 全皇城都知道我魅術失靈了
- 濫葦
- 4967字
- 2025-04-23 12:56:53
狐族。
祭壇上,青陽正將一枚染血的鱗片投入狐火。火光映得祭司臉上溝壑森然,那鱗片在焰舌中蜷曲變形,竟漸漸顯出金色的紋路。
“為何是她?”
青葵的九尾在身后無聲綻開,狐火被逼得低伏。
“論幻術,我能在人族眼皮下無聲無息換掉三任官員;論刺殺,空峴崖底到現在還埋著十二具仙將尸骨——”
她指尖點向火焰中扭曲的鱗片。
“昭昭連對老黃牛施展魅術都能弄成那樣,你們卻把弒神釘交給她,還讓她去刺殺人皇?”
青陽拂袖掃滅狐火,灰燼凝成一道虛影,隱約能看出那正是皇城。
“因為那丫頭入皇城多日,禁法結界始終未曾傷她分毫。”
他碾碎一片灰燼,任其從指縫簌簌而落:“若是你,在你踏入朱雀門那一刻,就會被陣法燒成焦炭。”
青葵瞳孔驟縮。
祭壇四角的鎖鏈突然錚鳴,無數道符文從地底浮起——那是狐族先祖與人皇立下的契約,每一筆都刻著狐族的屈辱。
“原來她不是!”青葵的狐尾猛地繃直。
“噓——”青陽的煙桿敲在血契符文上,火星濺入她眸中,“有些秘密,燒穿了比說破了有趣。”
祭司突然抬手結印,虛空中浮現昭昭入宮那日的畫面:
少女走過三重宮門,檐角銅鈴寂然無聲,就連石階下的獬豸像都對她垂首。
“那就派鸚鵡精去。”青葵突然轉身,裙擺掃過仍在嗡鳴的鎖鏈。“那扁毛畜生雖然聒噪,卻正適合用來盯著那蠢貨。”
祭司的權杖重重叩地,一團青光便裹著鸚鵡精沖出祭壇。青葵望著它消失的方向,輕笑一聲:“原來是我高估了諸位的良心——你們早知她是個廢物,卻要廢物去當那把自毀的刀。”
青陽冷冷一笑:“我當初收留她,等的就是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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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昭昭屏息蹲在床尾,軒轅凜的鼾聲像把鈍刀懸在頭頂。她指尖剛觸到床底暗格,忽聽身后傳來衣料摩挲聲——
“啾~”
窗欞外掠過夜梟的啼鳴,她猛回頭,正撞上軒轅凜翻身的動作。喜服滑落半截,露出肩頭蜿蜒的舊疤。
老狐貍說過,婚書在誰手里,誰就能要對方的命!
她想起師父將弒神簪交給她時的神情,師父難得斂了嬉笑,用手中的青石匕首敲了敲她的腦袋:
“丫頭,你出了狐貍洞若是遇見了喜歡的人可得小心了。若讓婚書落進對方手里,你這輩子可都別想逃。”
此地不宜久留!趕緊找到婚書毀掉,然后再從長計議刺殺老皇帝!
妝奩暗屜里的珍珠項鏈被翻成麻花,她還將多寶閣上的青瓷瓶挨個晃過——沒有。連鎏金夜壺都掀開看了三遍,只找到一張寫著“孤夜起三次”的養生方子。
“總不會縫在枕頭里吧?”她摸向軒轅凜頸下,此時她不知曉的是,他手上的蟠桃核串正因她靠近突然發燙。
“愛妃……”醉語呢喃驚得她摔下腳踏,后腰磕在描金箱上“咚”地一聲悶響。
昭昭疼得直冒淚花,對著軒轅凜捏緊了拳頭像根掙扎的老樹枝一般站起身。
好疼!
月光透過茜紗窗,正照在軒轅凜微微勾起的唇角。
昭昭踮著腳溜出婚房時,軒轅凜的鼾聲正巧打了個轉。她貼著回廊陰影挪動,腰間的鈴鐺被她死死捂住,活像是揣了只撲騰的鵪鶉。
書房里,雕花柜的暗格她搜了三遍,連硯臺都被掰開舔了舔。
別問,問就是她師父說過,這最危險的地方藏最甜的蜜餞。可惜她蜜餞沒找著,倒是翻出本《五皇子起居注》,扉頁上赫然寫著:“初七,蘇氏女偷吃貢梨三顆,甚蠢,甚趣。”
“你才蠢!”她氣得把書塞進花瓶,轉身摸向廚房。月光透過菱花窗,照見灶臺上的幾碟玲瓏點心,酥皮泛著油光,仿佛在說“快來吃我呀~”。
“就吃一口……”她咽著口水。
桂花糕剛入口,窗外突然傳來壓低的嗤笑。
玄七抱劍蹲在槐樹上:“主子,您這王妃莫不是饕餮轉世?”
軒轅凜摩挲著發燙的蟠桃核串:“在查清那銅鈴為何不響之前,她就是啃塌御膳房都得由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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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醒醒!”
昭昭被晃醒時,嘴角還粘著蟹粉酥的渣,懷里抱著半只燒鵝。婢女小蝶舉著水瓢的手直抖:“娘娘您……您要不先擦擦臉?”
銅鏡里映出個花貓似的皇子妃:發間插著根烤肉簽子,衣襟沾著醬油像畫了一張地圖,最絕的是她眉心還印著蒸籠格的紋路,活脫脫像剛歷劫的灶王爺。
“這是我家新流行的妝容。”昭昭嚴肅地胡謅,“這叫...叫五谷豐登妝!”
昭昭起身,昨天她吃得開心忘了時間,迷迷糊糊就睡著了。她告訴自己,下次可不能這樣,實在是有點丟人。
小蝶憋笑憋出淚花,默默把澡豆換成生姜味的——只因這位主子身上的孜然味實在太沖了些。
昭昭被小蝶按進柏木浴桶時,差點把澡豆當糖丸塞嘴里。
“娘娘使不得!這是西域進貢的澡豆,一顆抵得上十畝良田!”小蝶慌忙搶過那團金燦燦的物件,然后在水面灑下緋櫻。
水溫裹著玫瑰露的甜香漫上肩頭,昭昭盯著漂浮的花瓣,驚呼一聲:“這花瓣竟然會變色!”
小蝶抿嘴輕笑,將浴巾浸入摻了珍珠粉的香露:“這是南詔進貢的霓裳花,遇熱會從粉色變成緋紅——娘娘且抬抬手。”
菱花鏡前,昭昭被珠圍翠繞的妝奩晃得眼花。小蝶執起螺子黛時,她突然捂住眉毛:“畫粗些!這樣會更有氣勢!”
“娘娘信我。”小蝶手腕輕旋,黛色如煙雨掠過遠山。“殿下最愛柳葉細眉。”
“他愛什么關我——哎別往我臉上涂鉛粉!”
“這是南海鮫人淚化的珍珠膏。”小蝶摁住昭昭亂動的腦袋,羊毫筆尖點上她眼尾,“《女誡》有云,新婦三日妝成霞……”
話音未落,昭昭突然打個噴嚏,額間花鈿歪成倒掛金鉤。小蝶望著自己精心描畫的啼妝毀于一旦,只能默默嘆了口氣。
“這衣裳要吃人!”昭昭被十二重衣帶勒得直吐舌頭。
小蝶憋笑系上最后一枚雙魚佩:“娘娘且忍忍,這是殿下特意命尚服局趕制的蹙金繡祥云袍。”
鏡中人驀然轉身,鎏金暗紋隨步流淌如星河傾瀉。昭昭怔怔望著腰間蹀躞帶——原先總松垮系著的狐皮繩,換成這嵌著東珠的玉帶鉤,竟襯得腰肢不盈一握。
等等,幻術什么時候消失的?
她才猛然發現自己竟然一直以真面目示人!
但好像,她們也沒覺得哪里不對。
而看著鏡子里的人……
“這...這是我?”她戳了戳鏡面,倒影里累絲金鳳簪隨動作輕顫,驚起鬢邊碎鉆流蘇簌簌作響。
小蝶突然紅了眼眶:“奴婢伺候過三任王妃,唯有娘娘……”她將昭昭亂翹的碎發別到耳后。“竟真像是把整個春日穿在了身上。”
當小蝶捧出盛著口脂的玉蟬匣時,昭昭突然縮腦袋直搖頭:“不涂了不涂了!昨夜那勞什子胭脂苦得我……”
“娘娘張嘴。”
小蝶變戲法似的摸出個油紙包。“這是南嶺的荔枝蜜,奴婢拿桂花糖換的廚娘秘方。”
日上三竿后,昭昭被小蝶帶到碧波亭。這亭子建在錦鯉池中央,九曲橋彎得能讓刺客迷路,但這倒是方便那些侍妾們邊走邊補胭脂。
“我們這是去哪呀?”
“回娘娘的話,今日殿下吩咐了,要讓各位侍妾向您請安還讓每人都備了禮物。”
一聽有禮物,昭昭立即精神了。
“有禮物?吃的嗎?”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昭昭又問:“那……那個誰他人呢?我怎么沒看見他?”
“娘娘是說殿下吧?殿下如今在朝中處理政務,要夜里才會回來。娘娘若是思念殿下可以讓奴婢去傳話,興許殿下會早些回來。”
“誰思念他了?我才不想見他!”
話音落就到了碧波亭,可如今這碧波亭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那呼呼吹的冷風還有她和小蝶。
“她們人呢?”
小蝶也很疑惑,按理來說早就通知下去了應該也早就到了呀!
“娘娘稍等片刻,興許是她們上妝誤了時辰。”
昭昭撇撇嘴,坐上專門給她準備的位置就盯上了桌子上的點心。
吃一塊沒關系吧?
她趁著小蝶不注意抓起一塊就塞進嘴里,然后假裝無事發生的轉過頭咀嚼完吞下后又忍不住拿起一塊塞進嘴里。
“好吃!”昭昭樂開了花,這里還挺好的,吃的喝的都有,而且她吃還不用怕被人說!
此時終于來了人。
“喲~這就是新妹妹啊?”打頭的紫衣女子甩著紗帕,提著嗓子細聲說:“我是柳夫人,殿下最愛我跳的掌上舞~”
后頭綠裙的立刻接茬:“柳姐姐說笑呢,上回殿下明明是夸我的簫聲能引百鳥!”
昭昭盯著她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耳邊傳來心語聲:
“這小蹄子腰還沒我帕子長!”
“今晚就給她的燕窩加點巴豆!”
“這長得是漂亮,也不知道功力怎么樣……”
“見面禮呢?”她突然伸手。
眾女僵住,柳夫人把準備給昭昭的翡翠鐲子往自己的腕上一擼,然后一臉不在乎的仰著頭說:“天兒熱,妹妹戴這個會起痱子的!”
柳夫人剛把翡翠鐲擼回自己腕上,金夫人便扭著水蛇腰上前。她掌心托著個雕花檀木盒,未等昭昭伸手,盒蓋“咔噠”彈開——
“妹妹瞧,這可是殿下賞的南海夜明珠!”她指尖一挑,珠子竟黏在指甲蓋上,“哎呀,這珠子認主,離了我就滾不動呢~”
昭昭盯著那顆用膠粘死的珠子,真誠發問:“這死魚眼,戴在手上不腥嗎?”
柳夫人聽了五官都扭在一起,只能黯淡退場。
“妾身備了上好的血燕——”白夫人捧著空錦盒盈盈下拜,袖中突然竄出只白毛鼠,“哎呀!定是這小畜生偷吃了!”
老鼠叼著半片燕窩就向著昭昭去了,她一笑,一腳踩住尾巴便伸手抓來塞回錦盒:“那我就物歸原主,你也趁熱吃點?”
白夫人盯著盒里吱吱亂叫的老鼠,胭脂都蓋不住她煞白的臉色。
藍夫人見狀腳下一滑,刻意將繡鞋一拋,繡鞋“不慎”飛向昭昭面門:“妹妹接住!這鞋上的東珠可值千兩呢!”
昭昭只是一笑,施法讓那雙繡鞋直接掉進了她身后的池子里,然后驚訝站起身一臉無辜的說:“姐姐這是什么意思?這東珠再貴,也不用再放回水里吧?這水可不比南海,萬一泡壞了怎么辦?”
昭昭淡定坐回原位,下一位就緊緊接了上來。
“此香囊浸了九九八十一種奇花——”黃夫人將香囊拋給昭昭,里頭卻爬出只五彩毒蛛。
黃夫人一看,立即驚聲說:“哎呀!定是采花時不小心才混進了這些!”
誰知昭昭非常淡定,手捧著毒蛛反將蛛子扔回到黃夫人身上。
“啊!”黃夫人尖叫,昭昭卻樂了。
“它們這也是舍不得你呀,你還不趕緊帶回去?”
幾位夫人驚魂未定的入座,昭昭掃視了一眼這幾位夫人,這段位也沒比她那話本子里高多少。
“小賤蹄子,你給我等著!”
“小賤人,別以為你是王妃就高人一等了,這府里講究的可是先來后到!”
幾位夫人的心語在她耳邊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一句接一句,吵的她耳朵疼。
此時還漏了一人,這人是因為梳妝誤了時辰,這才姍姍來遲。她看上去便與其他侍妾不同,其他人都是濃妝艷抹,只有她不著粉黛卻也讓人眼前一亮。她姓阮,都喊她阮夫人。
“我來遲了,給妹妹賠罪。”
她優雅的邁步走上前,手里拿著一碗新煮的蜜花羹。昭昭一見是送吃的來了便來了興致,卻不想她靠近后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陰險幽暗。
“我的蜜花羹,只有殿下配得上!”
她當著昭昭的面直接將那碗蜜花羹倒進池子里喂魚。
一瞬之間,昭昭仿佛回到從前在狐族時——那些笑著把她的野果踩爛的姐妹,她們也是這樣說她的。
阮夫人倒完蜜花羹轉身便走,昭昭看著面前眾人——
柳夫人此時還在向其他侍妾還在炫耀新染的丹蔻:“我這顏色就叫‘殿下醉’,昨夜殿下還親口說他很喜歡呢……”
昭昭被吵得腦子嗡嗡響,侍妾們全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我就把‘狐’字倒過來寫!”
霎時間,一團黑云從天而降。
柳夫人尖叫著拍打滿頭包,那支翡翠鐲子“咕咚”掉進錦鯉池。碧波亭瞬間成了馬蜂窩,侍妾們的飛天髻成了蜜蜂最愛的新巢。
“你們都‘精心’給我準備了一份禮物,我不給點回禮又怎么能行呢?”昭昭滿意地看著她們一個個到處亂竄,就像看著幾只無頭蒼蠅。
哼哼,一個也別想跑!
“這可是西域賀禮!一般人享受不到呢!”
“等你們都化好了這‘蜂擁而至’妝,可一定記得晚上找那個誰讓他好好欣賞一下!”
小蝶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笑出聲,卻正巧瞥見九曲橋盡頭玄七瘋狂抖動的肩膀。
“這王妃有兩把刷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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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我們走!我肚子餓了。”
“娘娘請,奴婢這就讓廚房準備起來。”
昭昭拎著裙擺沖出碧波亭,鎏金繡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歡快的鼓點。小蝶追著被風吹散的流蘇簪子,氣還沒喘勻就聽見自家主子趴在廚房門上嚷嚷:
“我要吃那個會爆漿的火山包!還有會游泳的糖醋鯉魚!”她比劃著昨夜偷吃的糖瓜形狀,“再來個比那個家伙腦袋還大的冰碗!”
掌勺嬤嬤一聽,手中的鍋鏟“咣當”掉地:“娘、娘娘,火山包是御膳房三年才做一回的貢品……”
“那你就把紅糖饅頭戳個洞!”昭昭抄起根蘿卜比劃。“塞滿豆沙餡兒再蒸一遍!”
說完她又突然靈光乍現。“你再往頂上插根蠟燭,我要給它辦個火山噴發禮!”
小蝶憋笑掏出小本本:“記下了,紅糖饅頭火山一座。”
又轉頭對目瞪口呆的廚娘眨眼,“煩請把糖醋鯉魚的尾巴炸得翹些,娘娘應該更喜歡看魚躍龍門的架勢。”
“那冰碗……”
廚娘看著昭昭期待的眼神,咬牙扛出腌酸菜的大缸。“奴婢這就去冰窖給娘娘鑿個盆!”
這時,昭昭突然扒住灶臺:“等等!我想再加個暗器匣子!”
滿廚房的倒抽冷氣聲中,她戳了戳籠屜里圓滾滾的包子,囑咐道:“要皮薄餡多,咬一口能飆汁三丈遠那種!”
小蝶淡定補充:“娘娘是說灌湯包,煩請用蟹黃餡。”
昭昭吩咐完終于離開廚房,只留下一屋子冒著冷汗的廚娘們。
這個新王妃,不好伺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