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寧淵還陷入疑惑的時候，在其前方，那咬住豆豆的巨蛇卻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突然便松了口，整個蛇頭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最終晃了晃巨大的腦袋，重新鉆進血池之中。

于是，寧淵看著豆豆向自己走了過來。

在其身上，血液浸潤她的衣裙，染紅白皙的皮膚。而她的身影卻在此時變得模糊，一點一點地開始剝離。

似乎有另一道模糊的影子自豆豆的身體中醒了過來。

最終，站在寧淵面前的女孩變成了兩個，一個是豆豆，而另一個的模樣卻是與血池中的少女一般無二。

而此時的她們就像是搖曳的蒲公英般，有著點點星光散開空中。

“是我們一起的決定……”首先開口的是豆豆，她先是對寧淵說道，又轉過身面對另一名女孩，“謝謝你，塔米。”

“對不起……”塔米開口，看著豆豆，低下了頭，“但我的血液可以趕走它……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寧淵……”

“我不得不沖過來……”

“沒關系，塔米小姐。”豆豆握住了塔米的手，“你原本就救了死去的我，能夠讓我呆在你的靈魂里，能夠讓我親手報了仇，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而且，如果是我，也會救他”豆豆又再次說著，看著寧淵。

“夠了！”然而，寧淵卻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向著兩人咆哮。“你們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

“我們不過就是萍水相逢，逢場作戲罷了！你們憑什么要替我擋下……”

然而，就在這時，豆豆卻向前，一下子坐在地上，深深抱住了寧淵。

少女身上的味道很是好聞，沖淡了血腥，如同寒冬里的驕陽。

于是，寧淵那些惡毒的話都被堵在嗓子里，一點也吐不出來，他只覺得心中被什么東西壓住。

他的前生沒有父母，也沒有朋友，更沒有愛人。

前生他始終都活在那場噩夢里，包括他身邊的所有人也都活在那場噩夢里。他想起小時候孤兒院里其他小朋友每天都有雞蛋吃，而自己卻只能忍受阿姨們的嫌棄。他想起上學時同學們都遠離自己的樣子，工作時同事們冷漠的表情。

他唯一的欲望便是復仇，直到他暗中宰了那個混蛋，才找到自己要做的事情……

于是，他一生都活在黑暗與血腥中，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一種他想要去彌補，想要去承擔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喘不上氣。

“謝謝你救了我，也讓我報了仇……”豆豆卻是在他耳邊輕聲說話，“讓我能夠逃離魔掌……”

沒有那么多為什么，只是因為你救了我，而我也想要救你。

“我……沒有，是你自己……”寧淵神情有些呆滯，慢慢伸出一只手想要抱住她。

然而，當他的手慢慢靠近時，豆豆已經完全化為星光，星光慢慢涌進寧淵的身體中，治愈著他碎裂的骨骼。于是，寧淵就那么僵在了那里，沒有了動作。

忽的，他的手被抓住，就像他剛來到這座城堡的時候，那只抓著自己，帶著自己逃跑的手。

少女變了模樣，但那手上傳來的感覺仍舊是那么熟悉。

“我們一起去吧。”塔米開口說道，拉著寧淵重新站起身來，即便現在她的身體也在慢慢出現裂痕，化為星點。

寧淵回過神來。

不遠處，代應東與淼淼各自的戰斗已經很是激烈，卻能夠看出他們已經落入下風。代應東除了胸膛外，一只左手已經消失不見，而淼淼雖然依舊立在空中，但其所控制的長劍卻已經慢了下來，只能勉勉強強抵擋襲來的攻擊。

深深呼吸一口氣，寧淵明白現在不是思考那么多事的時候，將心中繁雜的思緒全部壓下，這才重新睜開眼睛，其中的悲傷與疑惑全部消失不見。

二人重新向著儀式所在的方向沖了過去，而現在，那條巨蛇始終沒有再次出現阻擋兩人。

然而，就在兩人來到儀式之前時，忽的，血池中再次翻滾。

這次卻不是巨蛇，而是一只只血液所構成的手臂，但這次與以往不同，那些手臂似乎擁有著無窮的力量，密密麻麻。僅僅是靠近，寧淵便感覺自己的力量就要被抽走。

隨即，那些手臂緩緩握住寧淵的雙腿，緊接著紛紛涌了上來，而面前的塔米同樣陷入相同的境地，他們的身體開始下沉，先是腰腹，后是胸膛，最終血池淹沒兩人的臉，以及牽在一起的手。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

當寧淵再次睜開眼睛時，在他眼前出現的赫然是一座干凈的城堡。

陽光透過云層映在城堡的墻壁之上，透過窗子映入城堡內的房間中。

寧淵邁步，忽的，似是騰挪一般，寧淵身體來到城堡之內。

那是一個嬰孩，一個肥嘟嘟可愛的女孩，她被父親抱在懷中，開心的笑容灑滿整個房間。

寧淵想要上前，然而眼前的光景卻是再次流轉。

而這一次，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間溫馨的書房，男人坐在那里，安靜的看著手中的書冊，表情變幻，如同瘋魔。

而就在此時，一個五六歲的女孩跑了進來，她的手中拿著糖果，兩只小辮子甩在身后蕩啊蕩地。

他跑進書房，抱在男人的腿上，爬進男人的懷中，將自己手中的糖果塞進男人的嘴里。

女孩笑了，男人也非常開心，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子，兩只眼睛瞇成了月牙兒。

只是，他悄悄地將手中的書本合上，鎖進了抽屜里。

男人說著話，抱著女孩離開。

寧淵想要聽得清楚一些，卻發現怎么也聽不清，只能靠前一步。

于是，光影再次流轉。

這一次是一間臥室。

男人癱在床上，他的四肢已經不能動彈，腐爛的血肉似乎已經快要被啃食殆盡。

然而，就在寧淵的注視之下，他的骨頭一根一根從其膝蓋處鉆了出來，潔凈地不帶一絲血肉。

它慢慢走出了房間，淌過長廊，來到女兒的房門前。

“砰砰砰，砰砰砰。”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伴隨著骷髏的話語，在這寂靜的古堡中那么刺耳。

它說。

“親愛的塔米，我的寶貝女兒，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父親……”

“我還不想死。”

這聲音似乎吸引了房間中女孩的注意，里面很快傳來了動靜。

“父親！父親你怎么了？你能下床了嗎？”

女孩擔憂地打開了房門，然而卻被眼前的骷髏嚇得癱在地上，厲聲尖叫。

骷髏卻是慢慢伸出一只手掌，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親愛的塔米，我的寶貝女兒，我需要，一個年輕而健康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