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論想了一會兒終于睡著了。

醒來后，他感到眼皮外面紅紅的，病房里似乎已經很亮了。

自從小曼昏迷開始，王論就一直住在病房里照顧著她，每天晚上就在折疊椅上湊合，就這么過了幾天。

他緩緩睜開眼睛，心想：昨晚睡前忘了拉窗簾？接著，他就看到了少女的背影——小曼坐在床上，整理著床頭的紫羅蘭。

“啊！小曼！你終于醒了！”王論高興得叫出聲來。

小曼停下手中的動作，點點頭，莞爾一笑。

兩個小時后，廣云市南面，濱海市。

王論開著一輛小汽車，副駕是小曼，往城市邊緣開。這輛車是他跟雅嬋姐借的，根據那個神秘的協議。外面是往后倒去的椰子樹，車上放著歌，小曼穿著長裙，拘謹地看著窗外。

不僅是她，王論也有些緊張。自從小曼倒下開始，他們所有在一起的記憶都是病房。兩人興高采烈地上車后都不約而同地發覺，這是他們4年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約會。

“王論，謝謝你。”小曼輕輕說道。她看著王論的側臉，覺得他無比可靠。

“沒什么，”王論耍帥的單手開車，笑道：“淑姨聽到我們兩個突然要到濱海市來看海時，差點嚇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哈哈哈，”小曼也笑道：“不過她最后還是同意了，回去要好好感謝她才行呢。”

“嗯嗯，等會到沙灘上給她撿個椰子當午睡的枕頭，就算是濱海特產了！”

兩人又大笑起來，氣氛逐漸輕松。王論打著方向盤，一個轉彎，視野瞬間開闊，鋪著一層耀眼金鱗的海面出現在兩人眼前。

“哇！”小曼激動得叫出聲來，眼里滿是興奮。

王論細心地搖下車窗，把空調的風速調大。

窗外的熱浪涌進來，伴隨著咸咸的海風，令小曼感到無比自在。這味道王論已經聞得沒感覺了，對小曼來說卻很新鮮。她已經好多年沒看過海了。

很快，車在兩棵椰子樹中間的停車位上停好，兩人換上拖鞋，手牽著手走下沙灘。陽光很明媚，今天是工作日，純白沙灘上的游客不多，沒有往日的吵鬧，反而多了一分慵懶。

小曼不能游泳，走路都走的很慢，王論于是陪著她在海邊趕海。兩人很幼稚地比拼誰能最先抓到螃蟹。玩膩了之后，王論下海游了一會兒泳，接著兩人到海邊最近的店家，不出意外地被宰了一頓午飯。

下午，兩人又在附近的小吃街逛了一會兒街，傍晚時分終于又回到了沙灘上，牽著手享受著夕陽。

相比今早，傍晚的海面明顯漲潮了。兩人路過一個插在沙灘上的遮陽傘時，突然聽見旁邊一人喊道：

“不好！”

王論順著聲音看去。說話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年齡和他們兩人差不多。他的皮膚有些蒼白，頭發凌亂，此時正穿著沙灘短褲，戴著墨鏡，從沙灘椅上匆匆忙忙爬起來。

王論饒有興趣，看著他一路噔噔噔地跑到潮水前面。

“兄弟，干嘛呢？”王論向他招手問道。

“睡了一會兒就漲潮了，用腿擋不住！”男生焦急地在沙灘上來回走，回應道。潮水沖擊著他細細的腳踝。

王論覺得他好像腦子有點問題，但還是禮貌地問他為什么想用腳擋住潮水。

“我在沙灘上畫了一天的結構，”男生撓著頭，嘆了口氣，像是已經放棄了：“沒想到忽略了漲潮這件事！”

王論忍住笑，好奇地問道：“你畫的是什么結構？你最近準備裝修房子嗎？”

“不是，是藥物結構，”男生肩膀下垂，很沮喪地說：“我身子骨太弱了，過來曬曬太陽。突然有個絕妙的設計，來不及找紙和筆了，就用樹枝在沙灘上畫了起來。剛剛好不容易畫完，想著躺下來休息一下，沒想就睡了好幾個小時，起來就漲潮了！”

“看來你還是個學者。我好像誤會你了。”王論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算是吧，”男生其實并不怎么惱怒，也自嘲地笑道：“我只會這個，其他都不太會，讓你見笑了。”

“你在哪個學校搞研究？”小曼笑著問道。

“學校？我這個年紀在學校可不太行，沒人會給我位置。我實際上在一個研究所工作，名字叫……”男生思考了一會兒，接著撓撓頭，有些尷尬地說：“額，太長，我給忘了，不好意思。”

王論樂了。工作單位都能忘掉的么？他對這個男生更感興趣了，問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這總不會忘了吧？”

“呵呵，沒忘沒忘。我叫許蒼南，你可以叫我小南。”男生笑的很開朗，問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論，”他和蒼南握了握手，感覺眼前這個人雖然腦回路有些古怪，但如果不考慮這個，其實人也挺好的，于是安慰他道：“你剛剛的……那什么藥物結構，確實很可惜。”

“沒事，跟你聊天的過程中，我又發現了它好像有點問題。雖然那樣設計就可以用腺病毒作為載體，給人體導入PK32抵抗基因了，但嵌入的位點好像不太對，”說著，蒼南托著下巴，陷入思考：“這是個大問題，而且不太好解決。如果強硬這樣做，也許會導致很可怕的后果。看來要放棄這個思路了。”

王論點點頭。他意外地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就是蒼南以為可以，結果忙活了半天，發現不太行的意思。

這時，蒼南的手機突然響了，是《貓和老鼠》的經典音樂。

蒼南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接通電話，馬上傳來一道吼聲，震得他不自主地拿遠了：“蒼南！你又沒報備就跑出去了！第十五期藥物研究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大家都在等你，你小子現在在哪？”

“所長，在……海邊。”蒼南小聲回應。

“啊？海邊？還不趕緊給我回來！”對方吼完這句就掛了電話。

蒼南吐了吐舌頭，像是喝了一大口中藥。他揮揮手和兩人告別，接著一溜煙跑走了。

王論和小曼兩人，看著蒼南在夕陽下跑開的背影，都忍不住笑了。蒼南四肢很不協調，明明身材很瘦，跑起來卻像一只剛上陸地的企鵝。

不過在笑意之外，王論也產生了另外一個念頭。他莫名覺得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但卻一時想不起來。

很快，他的大腦又被另一個想法占據了：蒼南兄弟的手機質量好像不太行——聽筒特么像揚聲器一樣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