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收手，娘娘你是否甘心？”

“難道讓那五月大的小皇子，就這樣悄無聲息死在深宮之中嗎？，”

“我不甘心又如何？”

謝云懷的質問在她聽來好沒有道理，就像在諷刺著她，是一個冷心冷血的人。

就連孩子也可以不管不顧。

“我深知陛下得位不易，亦知皇后忌憚我已深，我不愿陛下為難。”

佟宛春一早便知皇帝心口不一，可她不希望自己成為皇帝的弱點，是以她接受這樣一個似好非好的結果。

“云懷哥，你抬起頭看著我。”

她淡淡一聲，讓謝云懷有如釋重負的松快，至少他知道佟宛春不會再追究他的過錯。

于是卯足了勇氣在她的注視下慢慢抬起了頭，看著她悲哀地淺笑著，眼神充斥著對未來的畏懼。

心，落下了狠狠一擊。

“若是陛下到了大限之日。”

佟宛春口無遮攔地說了句大不敬的話，不僅讓跪在地上的謝云懷大驚失色，更讓一旁沉默不語的謝云意瞠目結舌。

“宛，宛春，你這說什么胡話，被別人聽去那是要掉腦袋的！”

佟宛春沒有理會她，眼神似是鎖定在謝云懷身上，慢悠悠開口道：“若真有這么一日，我亦不會獨活，我會追隨陛下而去。你可否答應我，不顧一切地保住天凌？”

那日皇帝說出為葉天凌安排好的未來時，她就已有了自己的決斷。

若是太子繼位，皇后貴為太后必不會輕易放過她，與其在無盡的折磨中將自己泡在回憶里過活，不如早點隨著皇帝奔赴黃泉。

至少，也能有個伴。

“臣會傾盡所有保殿下無虞。”

謝云懷的一句保證，奠定了永安王府未來百年甚至千年的興衰。

謝云意尚處在事態之外，只覺手心傳來一陣暖意，低頭一看正巧與佟宛春的雙眼相撞，不知不覺中佟宛春已牢牢握住她的手。

她了卻了一樁心頭大事，唇邊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還未等謝云意有所回應，就已經將目光移到了跪在地上的謝云懷身上。

戴著青灰色和田玉手鐲的左手向上微微一抬，輕聲道：“起來吧，如此說話還真有些不習慣。”

在謝云懷起身的間隙，她話鋒一轉，柔聲道：“也不知那兩孩子跑到哪兒去了，還是去尋尋他們，免得磕了碰了。”

此刻，被遺忘在某個角落的兩人沉默著。

葉天凌沒有和兄弟姐妹相處過，更別說有照顧小孩的經驗了，簡直是無稽之談。

沒有東西吃的鳳傾梧心情不佳，挎包里的東西都已經被吃了個干凈，倒過來不甘心地晃著也只能見到零零碎碎的殘渣。

見她耷拉著腦袋，葉天凌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煩躁。

明明什么也沒做，卻總有種自己偷偷虐待了她的慌亂感。

直到鳳傾梧的脖子上滑落了一顆透綠色寶珠，一朵蓮花雕刻栩栩如生，似是吸收天地日月精華般，熠熠生輝。

“這寶珠……”

葉天凌呢喃細語，不由自主向她脖頸間那顆燦爛奪目的小玩意伸出手。

可小人低頭一看，眼疾手快地將其握緊手中，泛紅的指尖、堅定的眼神、微抿的小嘴，都表明了她的敵意。

不會吧？小孩的東西也搶？

見她守財奴似的死死抱著不放手，葉天凌無聲嘆氣，生硬地哄著她松手：“我只是想看看，沒有搶的意思。可以給我看看嗎？”

葉天凌指了指她死死護著的寶珠，平日里僵硬冰冷的話語，竟然也因為鳳傾梧而變得有了溫度。

“好，好叭。”

鳳傾梧雖然極不愿意，但想著對方是皇子，不至于缺這點東西，還是慢慢松開了手。

在葉天凌的幫助下很快有些笨拙地將其從脖子上取了下來。

葉天凌捏著寶珠，高高抬起，對準了太陽。

鳳傾梧坐在他身旁靜靜地抬頭，目光緊緊追隨著他手中的寶珠。

葉天凌的心猛地緊張起來，眼底掠過一抹竊喜。

他真的沒看錯，這寶珠在他的夢里無數次出現過！

想到這，他又驚又喜地低下頭，帶著復雜的神色注視著似乎在狀況之外的鳳傾梧。

看著她清澈的雙眼，以及藏在最深層的野心與欲望。

“還……還……還……還給我！”

鳳傾梧傲氣凌人地向葉天凌攤開自己的手，他只垂眸看了一眼，冷若冰川的臉上竟多了一絲難以察覺地笑意。

“又不偷你的，與你二哥哥一樣，自己寶貝的東西旁人碰都碰不得。”

別看葉天凌嘴上不饒人，嘴角的笑意卻只增不減。

“吶，戴好了。”

他親自彎下腰將寶珠重新掛回了鳳傾梧的脖子上，目光帶著邀功般的竊喜。

正說話間，佟宛春便帶著謝云意兄妹二人來了。

一開始，佟宛春還擔心葉天凌應付不來，如今看見兩人如此，心也安定不少。

“沒想到，你們二人也相處的如此愉快。”

葉天凌極少在別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將自己完全封閉在他認為的安全世界里。

入宮的那幾日，他依舊板著臉，但在與她朝夕相處的過程中，也總是笑呵呵的。

但自從他再次回到寺里時，又變成從前那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如今難得臉上能有笑意。

佟宛春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心像是裹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她慈愛地一遍遍輕撫葉天凌的頭發，無奈嘆道：“母親要回宮了，明日再來看你，順便給你帶你最愛吃的糕點。”

“兒子先謝過母親！”

母親路上慢些，注意自身。”

佟宛春對葉天凌萬分不舍，葉天凌對佟宛春同樣，自佟宛春上馬車離去前，都沒有露出難過之意。

在馬車看不見車篷時，才低下頭無聲落淚。

謝府的馬車一出現在身旁，他便匆匆整理了儀容，倔強地紅著眼又送走了謝云意幾人。

“大人之禍，何苦連累孩子？”

謝云意長長地嘆了聲氣，對后宮的爭斗也是疲倦不堪。

“他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謝云意惋惜他的境遇，卻無法替他做什么，只覺得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