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皇后的斥責如同海浪般向李云成席卷而去，可李云成就似那沉默的頑石，只是默默忍受著這一切。

沐瑤在一旁看著，心中滿是擔憂。她微微皺起眉頭，目光在李云成身上來回掃視。只見李云成身上的傷口還在不斷滲血，那被血污沾染的衣衫，血跡已經干涸成了暗紅色的斑塊，觸目驚心。他的身子似乎有些搖搖欲墜，每一次輕微的晃動都讓沐瑤的心猛地揪緊。

這讓沐瑤不禁想起小時候，他們在御花園中玩耍的情景。那時的李云成意氣風發，拉著她在花叢間穿梭，給她講著各種新奇的故事，陽光灑在他們身上，那是多么無憂無慮的時光啊。而如今，眼前的李云成卻這般狼狽，與兒時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很想沖過去，但雙腳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只能焦急地咬著嘴唇。這時，她看到李云成的身子又晃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沐瑤情不自禁地向前邁了一小步，雙手不自覺地微微抬起，仿佛想要在李云成倒下的瞬間扶住他。她在心里暗暗著急：李云成啊李云成，你平日里那般傲氣，此刻怎么就不反駁皇后一句呢？難道是這傷痛已經讓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看著李云成那蒼白如紙的臉和止不住顫抖的身軀，沐瑤心疼得仿佛心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了。她好想沖過去扶住他，幫他擦拭傷口，問問他到底經歷了怎樣可怕的折磨，可礙于場合只能強忍著沖動。“唉，你這孩子……”見李云成毫無回應，章皇后覺得再責罵下去也索然無味，便吩咐人送他去處理傷口。

這時，李云成終于打破沉默，低聲道：“請皇后娘娘不要責罰母妃。”沐瑤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她心中十分震驚。在她的印象中，李云成是個極為高傲的人，鮮少服軟呢。此刻，他卻低垂著頭，那語氣雖談不上多么軟糯，但其中的懇請之意卻清晰可辨。沐瑤在心里嘀咕著：這其中定有隱情，他這般維護母妃，難道他母妃所做之事還有什么苦衷？還是說他是不想讓母妃再受到更多的傷害？她很想走上前去，問問李云成到底是怎么回事，目光緊緊地盯著李云成，而李云成在被人攙扶著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似乎感受到了沐瑤的目光，他微微側頭，目光與沐瑤交匯的那一剎那，沐瑤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復雜的情緒，有感激，有無奈，還有一些她讀不懂的東西。他們的目光交匯僅僅一瞬，卻仿佛過了很久。沐瑤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一陣心疼。她在想，他該有多難受啊，不僅身體受了傷，還要為母妃求情。她想起曾經和李云成相處的時光，那些不經意間的對視，那些似有若無的關懷，她對李云成的感情變得復雜起來，有心疼，有牽掛，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多希望自己能替他承受這些痛苦，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

在宮廷的日常中，他們的相處也有著許多細節。有時候在宮廷的回廊上偶遇，李云成會溫柔地看著她，詢問她近日的功課是否順利；而沐瑤也會把自己從宮外帶來的小玩意兒分享給李云成，看著他把玩時露出的笑容，沐瑤的心里也滿是喜悅。還有一次，沐瑤在花園中不小心被樹枝絆倒，李云成急忙跑來，小心翼翼地扶起她，關切地查看她是否受傷，那緊張的神情讓沐瑤感到格外溫暖。

這次李云成受傷后，沐瑤對他的感情更加深厚了。她知道李云成在這宮廷之中過得并不容易，而這次的遭遇更是讓她心疼不已。她暗暗下定決心，以后要更加關心他，在這復雜的宮廷之中，盡可能地給予他溫暖。

章皇后沉默良久，深深嘆息：“這是最后一次了。”她的目光在李云成那觸目驚心的血污上停留片刻，接著說道：“皇上確實寬厚仁慈，可長此以往，總有耗盡的時候，你總不能……”后面的話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沐瑤在一旁皺著眉頭，心里開始飛速運轉：這沒說出來的話到底是什么？難道皇上其實也有無奈之處？還是說李云成做了什么讓皇上為難的事？她甚至在腦海中揣測“寬厚仁慈”背后的深意，也許這只是個掩人耳目的說法，實際情況或許是建文帝因某些緣由暫時無法發作罷了。

別怪沐瑤會這么想，覃妃娘娘的行徑實在是太過分了。李云成好歹是建文帝的血脈，是堂堂正正的王爺，覃妃卻肆意虐待他，她難道以為仗著自己是建文帝的妃子、李云成的母親就可以胡作非為？皇家要是真的充滿溫情，又怎會有“最是無情帝王家”這樣的名言流傳呢？沐瑤心中不禁為李云成感到悲哀，這宮廷之中的復雜，真是讓人頭疼。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幫李云成做點什么，哪怕是讓他心里好受一點也好。

在沐瑤還沉浸在自己的揣測之中時，李云成已經謝過章皇后，在他人的攙扶下離開了去處理傷口。他們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進行過真正意義上的交流。這場戲到這里也算是結束了，沐瑤心想自己終于可以離開了，可章皇后卻還是不肯放她走。

沐瑤心里有些無奈，這皇后到底要做什么？為什么非要拉著自己呢？章皇后遣退了周圍的宮人，然后用一種上位者審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沐瑤，盯了好一會兒之后，她就像在講述一個久遠的故事般說道：“覃妃出身江南林氏，這個家族在理財和歌舞方面有著獨特的天賦。覃妃與建文帝是在民間相遇的，她容貌最盛的時候，在后宮中獨得恩寵，那時候宮中的人沒有不艷羨她的。然而，在十五年前，她生下九王爺之后，突然染上了一種奇特的病癥，一夜之間容顏盡毀，變得如同殘婦一般。太醫院用盡了各種辦法都無計可施，從那之后，她的性情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沐瑤在心里默默吐槽，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她真希望自己突然失聰，沒有聽到這些話。據她所知，江南林氏并不是那種有著深厚底蘊的名門望族，而是一個商業巨賈家族，是真正的富豪。所以章皇后的話意思就是：覃妃的娘家很富有，她本人也很擅長賺錢，她和建文帝的相識并不是通過正規的渠道，她之所以會性情大變，是因為毀容了，而毀容的原因是生完孩子后突然患上了怪病。

這些內容看似簡單，但背后卻隱藏著深遠的內幕，甚至可能涉及到帝王的丑聞。誰能說建文帝當初不是為了錢財才和覃妃娘娘在一起的呢？那么多人生產都沒有毀容，為什么只有覃妃在生下兒子后就毀容了呢？而且毀容之后變得如此瘋狂，卻沒有人真正去管一管。沐瑤在心里感嘆，宮廷的水實在是太深了，而她的“水性”并不好，她想要長命百歲，還是盡早遠離這些是非為妙。

然而，章皇后并不打算讓沐瑤聽完就這么算了，她問道：“知道本宮為什么要和你說這些話嗎？”沐瑤眨著她那純真無邪的大眼睛，一臉懵懂地搖了搖頭，心里卻在想：我怎么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太子回宮的這些天，提起最多的就是你，還總說你很聰慧。”章皇后板起臉，不悅地看著沐瑤。沐瑤在心里暗暗叫苦，她暗罵太子怎么能這樣坑她，她不就是吃了太子幾頓飯嘛。她還沒想好該怎么回答，又覺得直直地盯著皇后看不太禮貌，于是就很識趣地低下頭，假裝在冥思苦想。可她沒想到，她的這個舉動讓章皇后更加不高興了，章皇后的言辭中甚至多了幾分譏諷：“本宮雖然只有太子一個兒子，就算他……卻也不至于去和覃妃搶。”

沐瑤聽了，心中暗想：原來皇后是看不上李云成啊，不過這也難怪，李云成的出身確實比不上太子。從這些話中，她領悟到，雖然李云碩是章皇后的寶貝兒子，和李云成兄弟情深，但章皇后其實是看不上李云成的。

這其實也很好理解。章皇后出身名門，背后有著軍政雙背景，她的兒子李云碩聰明睿智，如果不是因為身體不好注定英年早逝，日后肯定是這片天下最尊貴的男人。而李云成呢，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長子，他的母親覃妃還是士農工商中地位最低的商門之女。章皇后要是為了日后的打算而放下自己的尊嚴和驕傲，去依附于李云成，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呢。就算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要依靠李云成，她的心里肯定也會非常不甘和厭惡。

面對像木頭一樣沉默的沐瑤，章皇后終于發火了，她立刻讓人送沐瑤出宮，甚至都不讓她去東闕宮和太子告別。沐瑤心里其實挺高興的，她連忙跟著宮人離開了。可她很快就發現，命運似乎在跟她開玩笑，不想讓她輕易脫身。

沐瑤皺著眉頭，心中抱怨著：這宮廷是非怎么就甩不掉呢？前腳章皇后剛剛嫌棄地把她趕走，后腳楊皇妃就派人來請她去喝茶了。沐瑤真心不想去，可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好孩子，來，到本宮這兒來，讓本宮好好看看你。”楊皇妃看起來大約三十歲左右，她的美貌比不上覃妃（現在那張假臉）和章皇后，但她那端莊貴雅的氣質卻比章皇后還要出眾幾分。她說話的聲音溫柔細氣，那嗓音仿佛有著魔力一般，讓人很難對她產生厭惡之感。

沐瑤雖然臉上賠著笑，但心里卻很緊張，她小心翼翼地挪過去，眼睛死死地盯著楊皇妃那白嫩細致的雙手，生怕她突然抽自己一巴掌。心里想著：這楊皇妃可是二王爺和紫依公主的母親，她不會是想為女兒出氣吧？要是她真的動手，我可怎么辦？沒辦法，她似乎把古代宮廷女人的氣度想得太狹隘了。

“你不要緊張，之前的事情都是紫依的不是，她被罰去抄經念佛，依本宮看還是處罰輕了，這些都和你無關，只要你沒事就好……”楊皇妃親熱地拉著沐瑤的手，東拉西扯地說著話，還幾次三番地提起沐瑤的母親沐氏，好像她們之間很熟悉一樣。可在沐瑤的記憶里，母親從來沒有提起過楊皇妃。沐瑤的臉都快笑僵了，就在這時，二王爺李云一“恰好”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