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

高歡滿臉疑惑。

畢竟他和對方從未有過交集，更是連面都沒見過，司馬子如沒道理主動上門！

難道說司馬子如也干了……高歡眼前驟然一亮。

跟在高婁斤身后拐了兩個彎，就到了尉景家門口，高歡迫不及待推門而入，見到了坐在上首的司馬子如，那是個二十幾歲的青年，雖然長相普通，卻顯得溫和淡然，滿是書卷氣。

重要的是，司馬子如的穿著顯得分外不同。

懷朔鎮胡風很重，諸如高歡這樣的漢人也做胡人打扮，披發左衽，而司馬子如卻頭戴綸巾，身著儒袍，手中還握著一柄鵝毛扇，一副漢人書生的裝束。

這么冷的天，他穿的那么薄，不冷嗎……高歡心中驀然產生了這個念頭。

但他旋即產生了另外一個念頭。

在那個怪異的夢中，他看過一部有關前朝的電視劇，里面諸葛亮的造型就是羽扇綸巾……

嗯，司馬老賊的后人在COS諸葛孔明！有意思……高歡嘴角微不可見的揚了一下。

“大郎，快來拜見省事！”

尉景招了招手。

高歡上前行禮。

司馬子如頷首還禮，眼中滿是驚艷之色。

嗯，他來之前聽侯景等人說過高歡俊美過人，但沒想到高歡的容顏已經完全不能用俊美二字形容！

只見其劍眉剛直，鼻如懸膽，目有精光，長頭高顴，齒白如玉，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清爽陽剛的氣質，干凈溫和的笑容，仿佛冬天的陽光，夏日的清泉。

侯景到底是讀書少啊……司馬子如笑著拍了拍身邊的胡凳：“快，請坐。”

胡凳是一種沒有靠背的坐具，類似馬扎，這一時期很是流行。

尉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無他，司馬子如坐在上首，而他坐在下首，高歡若是和司馬子如并肩而坐，就也坐在了他的上面！

高歡愣了一下，越發覺得司馬子如也做過那個關于未來的夢！

莫非，他是來抱我大腿的？可我不是神武，只是籍籍無名的賀六渾啊……高歡越發謹慎，背脊挺直，只用半個屁股坐在了胡凳上。

司馬子如越發經驗。

畢竟他見慣了那些坐沒坐相的懶散之輩，如今見一俊美少年坐如鐘，姿態不俗，屬實賞心悅目！

高歡詢問道：“省事到此有何貴干？”

司馬子如笑道：“有個案子想請高郎幫著參詳參詳……”

尉景越發滿臉震驚。

高郎。

這可是一個‘貴’稱呼，尤其是出自前朝貴胄的司馬子如口中，著實讓他很是羨慕！

高歡搖頭：“我哪會什么斷案……”

司馬子如微笑：“高郎才思敏捷，聰穎過人，為人卻如此謙遜，著實讓子如欽佩！”

高歡：“……”

所以，他今天是來巴結我的對吧……高歡撓頭。

司馬子如正色說道：“事關命案，還請高郎助我一臂之力！”

見此情形，高歡拱手行禮道：“省事厚愛，歡敢不從命？唯盡心竭力耳！”

司馬子如輕輕頷首，開始講述了起來。

“三日前，河岔口戍堡有鎮民名達奚其武者外出售賣草藥，與家人相約第二日返回，但等到天黑也沒見人歸來，于是其妻賀蘭氏報告戍主，戊主賀拔狗兒伙同三個鎮民外出尋找，卻并未找到達奚其武的蹤跡，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因而賀蘭氏斷定其夫遇害，前來報官……”

高歡皺眉。

尉景好奇問道：“男人未能如期返家，女人就斷定他死了？這夫妻倆真是奇怪……”

司馬子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

“昨日我派兵丁前往詢問，賀蘭氏告知兵丁達奚其武并未返回，功曹史侯景認為達奚其武逃往他鄉，我卻并不這么認為。”

“我二人爭執一會，相持不下，侯景說高郎才思敏捷，前些時日只是三言兩語，就破了一樁疑案，故此我才登門請教……”

高歡稍稍思忖片刻，抬頭問道：“能帶我去河岔口戍堡附近看看嗎？”

“固所愿，不敢請耳！”

司馬子如站起，伸手向外：“高郎，請！”

高歡也不推辭，自顧自向外走去。

尉景也跟著走了兩步，突然被高婁斤一把拽住：“大郎去幫著司馬省事斷案，你跟去干甚？”

“我去湊熱鬧啊！”尉景理直氣壯。

高婁斤：“？？？”

她想了想，正色說道：“你等一會，我換身衣服與你同去！”

嗯，她也想看看，自家弟弟是否如旁人所說，才思過人，神目如炬！

……………………

河岔口戍堡。

這其實算得上一座小城市，城墻外挖有壕溝，里面插著削尖了的木棍，整個戍堡只有南面一道門，吊橋升起，斷絕內外往來，而在城墻上還插著三根木棍，木棍下方吊著三具干尸，干尸早就被烏鴉、禿鷹啄的面目全非，只是看裝束打扮，像是秋日里南下劫掠的柔然騎兵。

此刻城頭兵士見到遠處馬隊踏雪而來，立刻吹響號角，蒼涼悠揚的聲音響徹整個戍堡。

馬隊中的司馬子如暗暗點頭。

六鎮是北國（北魏）抵擋柔然入侵的第一道防線，這里的士兵懈怠了，那么北國就距離亡國之日不遠了！

如今看來，這里的士兵依舊堅守警惕，不愧國之肺腑，寄以爪牙！

是洛陽的天子對不起六鎮的士兵啊……司馬子如心中郁結，情不自禁嘆了口氣。

高歡卻覺得很興奮。

嗯，時隔半年，他終于又騎上馬了！

此刻他在雪原之上飛馳，只覺原馳蠟象，山舞銀蛇，分外暢快！

不多時，馬隊抵達河岔口戍堡外，司馬子如身邊甲士上前高聲喊話：“司馬省事前來問案，還不速速放下吊橋開門迎接！”

吱呀呀……

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響起，戍堡大門緩緩開啟，戍主賀拔狗兒帶著十幾個鎮兵走了出來，躬身行禮。

司馬子如輕輕頷首：“頭前帶路，本官要前往賀蘭氏家中問案！”

……

ps：戍主在南北朝的軍防體系中屬于比較低級的軍官，所守之地號為戍，行政層級上與縣平級，他們是南北朝邊境上戰略地位重要的縣城的守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