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海子選凈軍青壯不順利，朱厚照率軍去西苑的旅程一樣也不順利。

剛到城邊，朱厚照的馬隊，就被英國公張懋率家將給堵住了。

“陛下，何故率軍出城？”

看著一臉無奈，騎在馬上的英國公，朱厚照無視了他臉上的苦笑，倒是看上了他座下的黝黑巨馬。

“老國公的戰馬不錯，送給朕如何？”

“哎呦，陛下這一句話，可是割了老臣的心頭肉，這馬可是真正的汗血寶馬，西域良駒吶！”

昨日得知小皇帝心有野望之后，張懋對朱厚照的態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五軍都督府調兵有人監視，但都督擺一擺豪闊，卻是無人置喙的。

喝兵血、營商事，對張懋而言也是無奈之舉，他不帶頭喝兵血、營商事，下面的驕兵悍將，就能讓他坐不住都督之位。

因此，宮中御馬監沒有的汗血寶馬英國公府有，皇宮大內之中沒有的烏茲寶刀英國公府也有。

“陛下，哈密衛素檀拜牙前段時日，送給老臣一批烏茲寶刀、烏茲鋼塊，還有數支嚕密神器，也就是西域嚕密國的火銃，老臣一遭送到西苑？”

利器進宮不妥，張懋便想送去西苑，而朱厚照這邊聽的卻不是甚么烏茲刀、烏茲鋼、嚕密銃，而是哈密衛拜牙素檀。

想了好一會兒，才將素檀跟速丹掛鉤，朱厚照便問道：

“老國公，這拜牙是名字，素檀是封號吧？哈密那邊什么時候信異教了？”

聽到小皇帝問及哈密衛詳情，張懋臉色一變說道：

“今日陛下引兵出城，惹了內閣不滿，三位閣臣正在文華殿等著陛下呢！”

聽到內閣要質詢他這個皇帝，朱厚照這邊也正好有話說給內閣，便熄了去西苑的想法，跟著秒變鋸嘴葫蘆的英國公張懋回到了宮禁之中。

等兩人進了文華殿，首輔劉健的質問，便直接到了朱厚照耳邊。

“陛下何故引兵出城？”

掃了一眼端坐辦公的李東陽、謝遷，朱厚照也沒回應劉健，而是穩穩升座之后，才慢悠悠的說道：

“劉老先生，朕今日去南苑巡視了一下，發現了一些問題，不知當說不當說？”

聽到小皇帝口中巡視南苑，劉健當時就嗤笑了一聲，恐怕巡視是假，去南苑獵鹿才是真吧？

“陛下請說！”

緊盯著面色沉穩，但言語虛偽的小皇帝，劉健臉上也多了肅穆之色。

本以為聰穎且牙尖嘴利的小皇帝改了性情，沒曾想依舊是如此頑劣。

“南苑旁邊駐著南海子凈軍，三位老先生知道嗎？”

聽到小皇帝說及南海子凈軍，三位閣臣臉色一變，京師南海子凈軍，以及南京孝陵凈軍，卻是內閣粉飾不了的太平。

兩京閹宦十余萬，是不算兩處凈軍，以及各地鎮守所屬凈軍的。

若各地凈軍加在一起，大明的三閣臣，也不知究竟是三十萬還是五十萬。

但不管是三十萬還是五十萬，這樣的數量對比賦役黃冊上的人口數，比例再怎么小，也是閣臣的污點！

朱厚照問完，三閣臣不語，問題也就很明顯了，無非問題已知不能說出口，裝啞巴而已。

“三位老先生，朕就不問這些凈軍是從哪來的了。

內閣代朕擬一份旨意，禁止大明臣民自閹詔，以后各地自閹之民過百，便將地方官員也閹掉。

明詔告知天下，但有活不下去的臣民，長江以南可去南京，長江以北可來燕京，地方上養活不了他們，大明來養他們。

此詔發出，阻止各地臣民進京官員，就地免職、永不敘用，直系三族人丁三代以內不許參加恩科，士紳大戶阻礙流民進京者，罰沒其家產。

各地官府傳旨不利者，主官免職，從官遞補！”

小皇帝將禁臣民自閹詔的大概說完，謝遷是唯一一個面露喜色的閣臣，李東陽則是一臉愁容，而滿臉褶皺的劉健就看不出表情了。

“陛下，處地方官以宮刑，未免辱人過甚了。

再有，禁人三族三代科舉的懲罰也過重了。

還有……”

劉健正要逐條駁斥小皇帝，朱厚照卻一揮手說道：

“那就簡單些，遵大明祖制，各地臣民可頭頂大誥至兩京告官，阻攔者斬！有罪者斬！勾連相護者斬！

若這個三位老先生還不許，那就讓宮中內官，自百官家中選秀，以后宮中內侍，百官家族出一半！”

見小皇帝先拿大明祖制嚇唬人，又拿從百官家中取秀女內侍做威脅，謝遷臉上的笑意更盛，劉健、李東陽的臉色卻更黑了。

“陛下，置氣非是為政之道，凈軍問題，確實需要解決，但內閣這邊只能應允各地流民可進兩京求活。

下詔之前，還要協調好了兩京各官庫存糧，總不能讓流民沖擊兩京糧價吧？

那樣一來，可就失了陛下本意了……”

劉健說完，坐在司禮監位置上的李榮，便沖朱厚照點了點頭。

剛剛小祖宗又是喊打又是喊殺，卻不好出現在詔書之中。

此類詔書，大明也就兩人能發，一個是太祖一個是太宗。

詔書言辭過激，內閣即便敢發，也過不了兩京官員這一關。

如劉健所諫，為政是個調和萬方的細致活，若打打殺殺可為政，這天下間的許多事也就不難辦了。

大明擁兵百萬，殺人還不簡單？

“劉老先生，若詔書下了，兩京凈軍人數還是不減少怎么辦？

既然劉老先生說為政不能置氣，那朕問問結果總歸可以吧？”

朱厚照的這個問題又讓劉健犯了難，各地不遵旨意，內閣也沒辦法應對，只能看著嘍……

“哼！若此種旨意各地亦不遵，那便按照陛下之前所說，東廠跟錦衣衛下去傳旨辦案。

若東廠錦衣衛還不夠用，便重開西輯事廠！”

說這話的本該是朱厚照的大伴李榮，但卻自司禮監掌印蕭敬口中而出，這就是李老公公的養晦手段了。

真要到了東廠錦衣衛下去的時候，帶隊的就該是劉瑾等八虎了，蕭敬這位老公公也不會跟這些事兒沾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