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一片死寂。

與食堂里的喧囂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黃博儼然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邊姜也是瞳孔地震。

沒辦法，陳凡這漫不經心的一句實實在在將強度拉滿了。

主角啊……是個啥樣的概念，他們再清楚不過，特別是黃博，他這么大歲數考進北電高職表演系，在此前是有過演藝經歷的，因為形象被分配到表演系配音班。

說實話，要說沒點怨氣那是假的。

雖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但自我懷疑才是人生的主旋律，怨天尤人也是誰也無法避免的。

除非死過一次，可能心態會好些。

但死都死了，涼透了就，還要心態有屌用。

而如果死了又活了呢？

那可就不得了了，牛逼克拉斯的存在，就比如此刻依舊滿臉輕松寫意的陳凡，盡管心里早就笑成麻瓜，但在他表面卻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隱藏情緒，對他來說那可太簡單了。

“你……你說真的？”

良久，黃博終于說出了沉默半晌后的第一句話，明顯帶著些許不信。

陳凡很清楚，這種時候越強調越假，反而遮遮掩掩才更能體現真實性。

真亦假時假亦真嘛。

于是就見他輕笑一聲，打趣道：“我開玩笑的，博哥你不會當真了吧。”

果不其然，黃博瞅了他半天，表情不斷變幻，說深信不疑有些夸張，但較之先前，完全就是兩幅面孔。

猶豫了會，他才試探著說道：“哪個劇組啊？”

陳凡頓時表現出一副看白癡的模樣：“那我能告訴你么。”

“也是。”

“不過……”而這時，陳凡忽然話音一轉：“雖然不能跟你講具體的，但淺淺透露一些還是沒關系的。”

黃博被拉扯的有些茫然，傻逼兮兮的看著他。

陳凡微微一笑：“是電影劇組。”

“？？？？”

黃博瞬間呆若木雞。

邊姜則是比他還夸張，整個人都好像被雷劈了似的。

陳凡卻好似沒看到兩人表情班，自顧自道：“我這不想著博哥你有這方面經驗嚒，就問問你，是不是被壓榨了，不給片酬，那不浪費我時間嚒。”

“你……”黃博剛說一個字，整個人就跟急火攻心了似的，臉漲得通紅，給陳凡看的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不會直接厥過去吧？

還好。

黃博并沒有大礙，緩了下就恢復了許多，就是看他的眼神明顯變了。

嗯……怎么形容呢，羨慕嫉妒恨？

差不多就是這么個意思。

樂。

“你小子時間有那么值錢么？”徹底恢復后的黃博直接怒了，沒辦法，對比之下，他感覺自己太特么不幸了，啥機會都撈不到，本想著考進北電，會變得不一樣，結果呢？屁用沒有！

而這小子呢？簡直好運死了，現在都有電影劇組找他了，還是主角，關鍵人壓根就不是學表演的。

這算啥？

黃博道心本就在瀕臨破碎的邊緣，此刻再聽到陳凡這逆天言論，瞬間就破防了。

這不，也就屁大會功夫，他那嘴就跟加特林似的，狂突不止，愣是噴了陳凡一臉口水。

大概意思就是讓陳凡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好事要是讓他遇上，他高低得順著北電操場裸奔個十圈八圈。

得到了滿意的答復，陳凡便放心了。

于是，也不裝了，攤牌了。

就見他撐著腦袋，淡定指向外頭。

黃博不解。

“現在就去吧。”

“去哪？”

“裸奔啊。”

“？？？？”

懵逼的黃博很懵逼，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整個人如遭雷擊，瞇瞇眼在這一刻愣是瞪大了不少，差不多趕上陳凡眼睛大小的三分之一了。

邊姜腦袋明顯沒那么靈光，還一臉不明所以呢。

直到……下一瞬。

陳凡輕飄飄的一句，直接給孩子嚇哭了。

“博哥，我現在正式向你發出邀請出演我的第一部電影。”

黃博雖然猜了個大概，但猜測始終是猜測，和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完全是兩種感覺。

此時此刻，他內心就倆字——

臥槽！

然后，各種思緒飄然而至。

阿陳不會來真的吧？

但很快，這種擔憂便被這潑天的富貴給取而代之，就見他一咬牙一跺腳，裸奔就裸奔，勞資又不是玩不起！

陳凡當然沒興趣看一個男的光屁股跑圈。

于是，在黃博支開邊姜，帶著他來到操場準備兌現諾言時，他白了眼，果斷攔住了這貨。

夜幕降臨的北電操場，有了些許微風，但熱浪依舊。

然而，這并不影響年輕人們搞對象，操場上人多得很，當然，也有來運動的。

大部分都是表演系大一大二大三的。

身為娛樂圈預備役，他們或多或少都知道自身的形象管理對星途有多重要。

陳凡則沒這方面焦慮，畢竟除了形象好，他身材也是嘎嘎棒，妥妥的國際超模身材，只要不過于放縱，就沒啥好焦慮的。

這不，當黃博想著拉他跑兩圈時，陳凡果斷掀起t恤亮了亮人魚線。

給黃博看的口水直流，然后發出感慨，當導演可惜了。

陳凡起初還以為他又要說自己該做演員，結果黃博卻來了句他該去勾搭賣屁股。

瑪德好主意啊。

他怎么就沒想到呢，還努力個鏟鏟啊？直接躺著賺大錢不香么？

咳咳……好吧，他其實也沒怎么努力，比如這拍電影的第一桶金，就來路不正。

正想著，黃博也是試探著問起他哪來的錢。

“借的。”

“？”

“劉藝菲借的。”

“她有那么多錢？”

“沒有，但是我這電影要不到多少錢。”

“我能問問咱劇組預算不？”

“當然。”陳凡聳聳肩，給他豎起一根手指。

“一千萬？”黃博本能說道，但隨著陳凡搖頭，他瞬間懵逼臉，說話都冷不丁磕巴起來：“不……不會就一百多萬吧？”

陳凡掏出煙盒，給他丟了根，自己點上一根，慢悠悠道：“差不多吧。”

“你是不唬我呢……”黃博人傻了。

一百多萬？拍電影？鬧呢！

陳凡攤了攤手，表示錢就這么多錢，他也沒法兒。

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黃博哀嚎的畫面并未出現，只見他咧嘴笑了笑：“不曉得為啥，看到你小子第一眼，我就特信任你，你說咱這算不算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

陳凡一陣惡寒：“有事說事，別惡心人。”

“就喜歡你這股子嫌棄勁兒。”

“……”

6。

“我還有點錢，明兒給你。”黃博也不再耍寶，而是叼著煙，雙手背在腦后，笑道：“好不容易有當主角的機會，我豁出去了。”

聞聽此言，陳凡笑了，心說白嫖一個未來影帝，還能薅羊毛，上帝視角真他媽爽飛喲。

“說起來我啥時候能看看劇本？”黃博儼然已經迫不及待。

“沒寫。”

“？？？？”

“在我腦袋里裝著呢。”

“那你倒是寫出來啊。”

黃博很無語。

陳凡則噴出白煙，淡淡道：“得先把版權買來，不然咋寫。”

“小說改編？”黃博略顯驚訝。

“嗯。”

“叫啥？”

“神木。”

“沒看過……”

“交給你個任務，去首都作家協會一趟，找到作者，跟他聊聊這事。”

“行。”

黃博沒任何猶豫便答應下來，正如他所說，豁出去了。

翌日一早，禮拜六，本該是男大學生們睡懶覺的時間，陳凡寢室的門卻是被敲得咣咣響。

開門的是陳凡的NPC室友，看著門外的大叔，他一臉懵逼。

黃博訕笑著賠了罪，然后就跑到陳凡床邊給他弄了起來。

食堂。

打著哈欠的陳凡一臉無語，看著今兒明顯特地打扮了一番的黃博，覺得好氣又好笑。

“你這是干啥呢，穿的跟賣保險似的。”

“穿正式點唄，給人家留點好印象。”

“省省吧，再好印象都不如你帶著兩捆鈔票去實在，等銀行開門我取點錢，你踹包里。”

“能省則省唄，說不定人看我實誠就免費給咱授權了呢。”

看得出來，即便被社會操的死去活來，黃博同學還是保留著酒吧駐唱時的天真爛漫。

陳凡對此只要搖搖頭，沒多言。

但心里卻很清楚，他是在想屁吃，別被榨干就好了，還免費呢。

吃完早飯后，陳凡本打算出去取錢，但黃博說不用，他哪敢揣那么多錢出門哦，只留下一句等他好消息便走了。

陳凡無奈，也只能回到宿舍繼續補覺。

而就在回宿舍的路上，接到了劉藝菲的電話。

“小陳，我忘啦。”

“嗯？什么忘了？”

“你取大額，要我證件的，怎么辦呀。”

陳凡頓時一愣。

貌似可能也許大概真的要？

他倒是忘了這茬……活期存折不是本人是能取錢，但每天似乎都有限額，大概一天也就能取個五千？

這尼瑪得取到什么時候。

陳凡有點裂開。

“我給你寄過去？”

聽到聲音他反應過來，下意識道：“也只能這樣了……”

只是剛說完他便再次皺起眉頭，按照現在的快遞速度，等寄過來怕是都已經國慶節放假了吧？

想到此，他忙制止。

“別寄了，等你寄過來我可能都已經在你那邊了。”

“也是喔……”

“沒事，反正也沒幾天了，這幾天我也用不到錢。”

陳凡笑著安慰，心里卻是在想辦法，畢竟其他地方用不到錢，但劉慶幫那邊一旦談妥肯定是要掏錢的。

“對不起喔小陳……”

“神經，忽然道什么歉？”

“都是我的錯，應該存到你那里的，這樣你就不會覺得麻煩了。”

“……”

這發言忒抽象了。

結果更抽象的還在后頭，就聽劉藝菲輕聲說：“以后不會啦！以后我掙的錢都存到小陳賬戶！”

“？？？？”

“可能有點少嘞，不過我會加油的！”

“劉藝菲。”

“昂？”

“你……”陳凡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忽然他想到了錘王的那句經典，你對呃好的太過分，呃也要捶你。

但最終還是沒講，只是略顯無奈道：“你想什么呢，不是跟你說了別瞎操心。”

“沒有操心呀，就是怕你不開心嘛。”

“閑的。”陳凡哭笑不得，旋即轉移話題問起她現在在哪。

“酒店嘞。”

“起來的還怪早，這么早就要開工了？”陳凡問。

“沒呢，我是被凍醒的！”

“？？？？”陳凡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額頭，沒發燒啊，聽錯了？這尼瑪天，紹興應該比首都還熱點吧？

“你是不是沒睡醒呢，或者新昌降溫了？”

“沒有啦，就是空調開的低嘛，我不想蓋酒店的被子，所以被凍醒啦。”

這么一說陳凡就理解了，就那些酒店的衛生情況，他都嫌棄，別說劉藝菲了，當即道：“那你怎么辦？”

“今天媽媽會去買來換上，今晚我就有新床單和被子啦。”

“那就行，別著涼了。”

陳凡一邊爬樓梯，一邊道。

“嗯嗯。”

劉藝菲嗯了兩聲，旋即好像想到什么，好奇問：“對啦小陳，你怎么會起這么早嘞？”

“被人吵醒的。”

“誰呀？室友嚒？”

“不是，配音班的一個朋友。”

“喔喔。”

兩人就這般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愣是不知不覺就聊了一個多小時，陳凡這才察覺到腿都有點麻了，在樓梯口蹲的。

掛斷電話后，他看著手機上一小時八分鐘的通話記錄，也是一陣汗顏。

倒不是怕燒話費，就是覺得挺神奇的。

明明聊的都是些有的沒的，卻絲毫沒察覺到無聊，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煲電話粥？

嘖……

回到寢室，三位NPC室友還在睡，他輕手輕腳上床，躺下后，不由自主的便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只感嘆命運真他媽是個操蛋玩意兒。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便進入夢鄉，做了一場騷夢，醒來已經是中午了，宿舍就剩他自己，倒也沒當回事，已經習慣了都。

就在他起身下床時，門推開了，三個人提著飯回來了。

“醒啦老四，正好，我們給你帶了飯。”

“我就說吧，他該醒了。”

看著三張愈發清晰的笑臉，三道愈發具象化的身影，陳凡有些意外，又有些錯愕。

忽然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許從一開始，這就不是游戲，他們也不是所謂的NPC。

硬要說的話……這應該是他嶄新的人生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