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J的冬天，寒風凜冽，天空如碧玉般晶瑩透徹。

厚重的云層偶爾裂開，灑下斑駁的陽光，溫暖而又短暫。

街道兩旁的銀杏樹，赤裸的枝干上掛著些許枯黃的葉子，仿佛在頑強地抵抗著冬日的肅殺。

陳凡依舊還是那副慵懶提不起精神的模樣，手插在羽絨服兩側的兜里，黃圣衣安靜走在他身側，腦海里還在回憶著先前被他抱在懷里的畫面。

好緊實……好溫暖……

“BJ的冬天還真冷呢。”黃圣衣偷偷看了眼他，輕聲細語道。

“雀氏。”陳凡點點頭表示贊同。

“比上海冷~”她說。

“是嚒？”陳凡沒在上海待過，不清楚那邊冬天是啥樣。

“嗯嗯！！”黃圣衣螓首輕點，給他形容道：“在上海我肯定不會摔下來的！”

“……”

“真的！”

“那你當時怎么沒考上戲。”

“我媽建議我來北電的，你呢？”黃圣衣吐了吐舌，轉頭問起他為啥會選擇北電。

“嗯……為什么呢……”陳凡倒是難得沉吟了起來，片刻后才輕笑說道：“美女多吧。”

黃圣衣：“！！！！”

“要不要這么直接呀！”

“君子坦蕩蕩。”陳凡一本正經。

“噗……”黃圣衣噗呲一笑，眉眼彎彎道：“看出來啦，你第一次見我就很坦蕩嘞~”

第一次見她……

陳凡不由在心里回憶起來，旋即微笑問道：“樓梯口那次？”

黃圣衣當即搖頭：“不是喔~”

這可給陳凡整的有點摸不著頭腦，他也沒記錯啊，第一次跟這位師姐有交流貌似就那次下課在樓梯口啊。

“提醒你一下~公交車上~”

公交車？

陳凡開始努力回憶，憶著憶著就尬住了。

屮……該不會是那次看腿被抓包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

“想起來啦？”黃圣衣眨著眼，笑靨如花。

“沒……”陳凡矢口否認。

“那就以后再想吧，我請你吃東西~”

聞言的陳凡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她拉著進到了一條小胡同，不多時，一條小吃街映入眼簾。

陳凡驚訝臉。

“大隱隱于市啊……”

“要不我怎么會是師姐，你是師弟嘞~”黃圣衣嘿嘿一笑，有些小得意。

陳凡笑了笑，沒說話。

黃圣衣則是熟練的穿梭在各個小攤販之間，顯然平時沒少來。

陳凡跟在她后頭，這兒看看哪兒瞧瞧，倒也頗有些小男友的既視感。

“啊~”

“嗯？”

“嘗嘗！”

看著送到嘴邊的臭豆腐，陳凡終究是順從的張開了嘴。

“怎么樣！！”黃圣衣迫不及待問道。

“還行。”陳凡咀嚼著給出一個還算中肯的評價，其實說實話他真吃不出來，總覺得這些臭豆腐都沒區別。

“那再嘗嘗這個~”

“……”

“還有這個！”

“……”

“啊~”

“你自己吃吧，我現在不餓。”在被瘋狂投喂后，陳凡終究是頂不住了，出聲認慫。

“嘴邊沾到了喔~”黃圣衣說著抬起小手給他擦了擦，確定擦干凈了方拍了拍手滿臉笑意：“好啦！”

“……”

“怎么了嘛？”見陳凡一臉古怪，她眨著眼問。

“沒……就是覺得師姐你把我當殘廢了。”陳凡有些哭笑不得。

“你叫我師姐嘛~”黃圣衣理由倒也充分，這不，說完便隔著羽絨服內襯的毛衣拍了拍胸脯煞有其事道：“就應該照顧好你呀！”

好家伙，還挺有道理……

“我也吃不下啦，去買東西！”

“買東西？”

“新年穿新衣嘛~”黃圣衣巧笑嫣然。

“呃……”陳凡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總覺得這說法放在大學生身上有點尬，難道是他的錯覺？

“走吧！”黃圣衣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朝一個方向走去：“那邊就有很多賣衣裳的，還不貴呢~”

陳凡對此顯然有些興致缺缺。

不過清楚被掃興是有多惡心的他倒也沒表現出來。

即便被她拉著到處跑也沒說什么。

只是令陳凡無語的是，她晃悠半天，瞧了半天，卻愣是啥都沒買。

閑的啊？

“都不好看~”黃圣衣嘟囔著，提議陪他看看，陳凡聞言果斷拒。

啥家庭啊？

他都窮死了好嚒。

說起來他還在期待今晚那所謂的慶功宴老謀子能大方搞點紅包發發呢。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只能靠收點紅包過日子這樣。

“沒錢了嚒？”黃圣衣突然的開口給陳凡嚇得不輕，心想這貨會讀心術啊？

見他面色古怪，黃圣衣忙解釋說自己是猜的。

若是沒死過一回，遇上這場面，必然會尷尬的要死，畢竟太尼瑪傷自尊了啊喂。

但現在嘛……無所畏懼！

“恭喜你猜對了。”陳凡聳聳肩，滿臉淡然，只是在聽到黃圣衣用更加無所謂的口氣說出沒關系她有錢后，他瞬間就破了功。

我可以要，你不能給！

這是陳凡吃軟飯……啊不是……做人的底線！

“我還欠你錢呢。”陳凡提醒她，也是在提醒自己，現在屬于是負債累累。

“你用啦？”

“嗯……”她這樣一問，陳凡終于是老臉一紅，有點蚌埠住了，結果下一秒他人直接就傻掉了。

就見黃圣衣長舒一口氣，滿臉笑意：“太好了~”

陳凡：6。

“我還擔心你不舍得用呢~現在放心啦！”

“……我可還沒還啊。”

“電影什么時候上映呀，我要包場！”明顯不想跟他聊這話題的黃圣衣果斷轉移話題。

陳凡自然不難看出她那點小心思，有心想說些什么，卻又覺得沒啥必要。

反正現在也沒錢還。

欠錢的都是大爺？

他自嘲一笑，索性順著她的話道：“下個月。”

同時不忘再心里補一句可惜你看不到。

只是轉念一想有點不嚴謹了，看不到不至于，畢竟到時候盜版光碟肯定滿天飛，應該是沒法在影院看到才對。

不過這些事他沒打算跟黃圣衣說。

目前知道這事兒的也就少數幾個人，沒必要讓消息擴散，沒啥用不說還會把《盲井》推到風口浪尖。

這很顯然也不是陳凡想看到的。

“啊，這么快？”黃圣衣此刻卻是一臉驚訝。

“主打的就是一個效率。”

“可是……是處女作呀。”

“什么意思？”

“我是說處女作不應該更謹慎些嚒？”

“好問題，可能我比較莽吧。”陳凡微微一笑說道。

“是莽夫的莽嚒？”黃圣衣明顯沒聽說過這詞兒，眨著眼，一臉好奇。

陳凡點點頭。

“那你就是在撒謊~”

“？？？？”

“我又不傻，你跟本不是這種人嘛，肯定是考慮很久才做的決定，做出這個決定，一定有你的想法，對吧？”

“我真的很莽。”陳凡答非所問道。

“好吧好吧~假裝相信你啦。”黃圣衣嘿嘿一笑，旋即像是想起什么般輕聲嘀咕道：“說起來，有部電影最近好火啊。”

“哪部？”陳凡本能問道，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說的是《英雄》吧。”

“嗯嗯！！”黃圣衣忙不迭的點頭，跟著就見她滿臉期待道：“要去看嘛！”

陳凡其實是不太想去的。

但想起今晚所謂的額慶功宴，到時候都沒給老謀子捧過場，他問起難免有點尷尬，遂點點頭道：“走吧。”

“我就知道你會想去看！”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是張易謀導演的電影啊~”黃圣衣笑著說：“大師級導演，還是你們攝影系大師兄~”

“二師兄吧。”陳凡糾正道。

黃圣衣眨著眼，顯得有些呆：“啊？攝影系還有更厲害的導演嚒？”

“有的。”

“誰啊？”

“在下。”

“噗……”

“嘲笑我？”

“沒有沒有！就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黃圣衣連忙解釋，并煞有其事補充道：“我相信你！”

“說說理由呢。”

“不說好不好……”

“哈哈。”

看她滿臉無辜的小表情，陳凡也是成功被逗樂。

“我不是說不出來，就是沒想好喔！”

“我懂。”

“嗯嗯！！”

……

到電影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1：00了。

本來這年月電影院其實挺冷清的，但是今兒人卻相當多，周末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主要還是《英雄》最近確實夠火爆。

說的具體點，從導演到演員陣容都極具票房號召力。

哪怕口碑不是那么太好，甚至可以用稀碎來形容，卻依舊有無數影迷樂意為其買單。

“哇……好久沒看到放映廳這么爆滿了。”

走進放映廳，黃圣衣忍不住驚呼。

陳凡說實話也挺震驚的。

同時也感嘆《英雄》生錯了時代。

畢竟現在它在國內的口碑真不咋地。

抨擊的很多。

甚至即便提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這種抨擊也沒減少的趨勢。

入座后，黃圣衣直接便開啟了爆米花投喂模式。

陳凡雖說有點無語，但還是乖乖張嘴。

畢竟如果有的選，誰不想當個廢人呢？

隨著影片開始，整個放映廳的燈也在頃刻間熄滅，一片昏暗中，黃圣衣輕輕將腦袋靠在了陳凡肩上。

“怎么了？”他問。

“這樣……舒服些……”她說。

陳凡聞言沒再說什么，繼續看向幕布。

黃圣衣則是猶如小鹿亂撞般，好一會兒方才收拾好情緒，帶著心滿意足的笑看起電影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不覺間，影片竟已經到了尾聲。

93分鐘的時長，中規中矩。

放映廳里有人在罵，也有人在夸，不過極端的終究是少數，更多的還是像黃圣衣一樣在小聲吐槽。

也有比較的，自然是同李按的《臥虎藏龍》比較。

這倆片子即便到20年后，也在不斷為人所討論比較，論調最多的便是《臥虎藏龍》獲獎無數，《英雄》顆粒無收，所以《臥虎藏龍》勝。

他給這倆片子做切片的時候，評論區也是吵的最兇的。

而陳凡自始至終都是堅定的《英雄》派。

以前是，現在更是。

畢竟老謀子是二師兄，李銨卻是見都沒見過。

而站在公平公正，不帶有任何私心的角度呢。

他依舊覺得《英雄》要好一些。

比獲獎。

《臥虎藏龍》并沒有獲獎無數，《英雄》也不是顆粒無收。

說白了，《英雄》只是被提名而未斬獲奧斯卡獎，在華語本土和奧斯卡之外的電影獎項獲得數量甚至比《臥虎藏龍》還多點。

比票房，《臥虎藏龍》在華語地區票房表現相當一般。

而《英雄》在華語電影市場卻有著劃時代的意義。

掀起史無前例的觀影風潮，成為現象級全民社會話題。

2.5億元票房一舉劃下全年總票房四分之一的蛋糕，為已經低迷不堪的中國電影產業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讓無數的從業人員看到了希望，大片時代由此開啟。

比口碑，在普通觀眾和影評人中間《臥虎藏龍》口碑也不算高。

就是一部為西方觀眾量身打造的武俠電影。

李銨在其中又融入了的自己的最擅長的感情人文戲碼。

這種文藝版的西部片樣貌，顯然并不是對國內觀眾口味。

《英雄》雖說在國內口碑也是稀碎，“惡評如潮”，被批只有畫面不見故事。

但在海外卻備受贊譽。

更是被《時代周刊》評為年度世界十大佳片第一名。

總之，一個是勝在人性與感情，一個是貴在畫面與詩意。

并且《英雄》也不是只有畫面沒有故事。

片尾無名葬身萬箭之下，不是臣服于暴政，而是甘愿為和平自我犧牲。

惟有自我犧牲，方成就世間英雄。

況且站在上帝視角，陳凡始終都覺得《英雄》沒有拿下奧斯卡最佳外語電影，并非是實力不夠，而是時機不對。

要知道，米拉麥克斯買下版權后延期了兩年發行。

當時正值漂亮國以推翻“獨裁”政權，解救他國人民的由頭入侵伊拉克。

而《英雄》里宣揚的和平、止戈和自我犧牲，與那一刻的美國政治和輿論環境明顯背道而馳。

再說了，奧斯卡沒有眷顧垂青的作品，也不是就低人一等嘛。

走出影院，陳凡感覺鼻子有點癢，本能的想要抬手撓撓時才猛然發現，不知何時胳膊竟被黃圣衣抱在了懷里。

察覺到他的視線，黃圣衣忙心虛的松開，眼神閃躲間卻聽陳凡道：“你回去吧，我還有點事。”

“啊？你不回去嘛？”

“嗯，《英雄》慶功宴，老師喊我去湊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