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號，下午5:00。

《盲井》最后一場戲在夕陽余暉下，完美落幕。

陳凡叼著煙，心中百感交集，想說些什么，卻是如鯁在喉，不過沒關系，來自這個大家庭的歡呼聲很快便將他淹沒。

“陳導，合作愉快。”有人來與他擁抱。

“合作愉快。”陳凡也笑了起來。

黃博擦了擦眼睛，默默走到一旁找加錢居士要了一塊板子，招呼道：“來吧，咱們打個板。”

他在不少劇組待過，知曉的自然也比一幫菜鳥多，當即便解釋起來：“我在很多劇組都有這儀式，劇組所有人一起把板子打成碎片。”

言罷，他望向陳凡，意思不言而喻。

導演先來第一下。

陳凡倒是沒掃興，上前狠狠來了一下子。

而隨著他打完，其他人蜂擁而至，沒幾下板子就碎了。

也就是這一剎那，空氣仿佛凝固般。

即將分別的難過在這個同吃同住了兩個多月的大家庭中蔓延開來。

就連一向嘻嘻哈哈的朱啞文此刻也是沒了往日的鬧騰，安靜站在陳凡身旁。

黃博按理說應該是最能夠適應的。

畢竟他經(jīng)歷過。

然而事實卻是，此刻的他看起來比朱啞文還要自閉。

因為這一次跟以前不同。

以前的劇組或多或少都有些利益驅(qū)使，有投資方干預，大家雖說也是同吃同住，卻始終有所防備。

而在《盲井》劇組不一樣，都是一群新人，沒有那么多的爾虞我詐，有的只是純粹。

大部分又都是同齡人，甚至是同校。

更凸顯出這份純粹的難能可貴。

“屮！”他忍不住爆了粗。

而有了他這么一牽頭，整個片場瞬間就炸開了鍋。

陳凡此刻已然適應，滿臉淡然的看著這一切，沒制止，也沒加入，安慰著每個前來或握手或擁抱的人。

忽然有人提議大家一起合個影。

趁著戲服還沒換。

攝影師兼室友看向陳凡，顯然沒有他的同意，攝影師是不會瞎動的，在劇組，他只聽導演一個人的安排。

陳凡見狀卻是白了他一眼：“我還能拒絕嚒？趕緊的吧，都給那不爭氣的眼淚擦一擦，丟不丟人吶。”

話音未落，歡呼已至。

所有人自發(fā)的開始忙活，搬東西的搬東西，清場的清場，最后有人搬來陳凡一直坐著的凳子放到他屁股后頭。

陳凡也沒說什么，自顧自坐下。

攝影師架好機器，示意大家都擺好造型，摁下快門飛速跑了過來，眾人自然給他留好了位置。

咔——

伴隨著清脆的快門聲，時間在這一瞬定格。

晚上，劇組來了一場相對廉價的殺青宴。

沒有聚光燈，沒有記者媒體。

比起那些大劇組，實在是有些寒酸。

但沒一個人嫌棄，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容。

陳凡也是久違的酩酊大醉。

不只是他，大家都醉了。

這一晚……注定一醉方休。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云南麗江，卻有人難以入眠。

自然是打不通陳凡電話的劉藝菲了。

就在她第二天一早盯著對熊貓眼準備曠工前往機場時，陳凡的電話終于通了。

“你……你嚇死我了！”她委屈的直掉眼淚，只是在得知陳凡是殺青宴喝多后，她卻又心疼起來。

問東問西，念叨不停。

一邊囑咐他好好休息，一邊又怨他怎么不跟自己講殺青的事情，她都沒準備。

“殺青快樂呀小陳~”有些惱的劉藝菲溫聲細語。

電話掛斷后，她眼中的擔憂依舊沒能消散。

于是，裹起羽絨服，戴上圍巾便直奔機場，以至于到了鄭州，劉曉麗都還以為她在劇組拍戲。

而劇組那邊，則以為她生病了在酒店休息。

她就這樣瞞天過海到了開封。

陳凡接到電話是懵逼的，看到劉藝菲那就更懵逼了。

在冬日的暖陽下。

她裹著白色長筒羽絨服安靜站在那。

眼睛仿佛藏著星辰，清澈而深邃。

睫毛輕顫間，似乎能勾起人心底最柔軟的漣漪。

眉宇間滿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卻又俏臉上那一抹淺笑柔和。

直讓人覺得溫暖如春。

開封汽車站。

陳凡望著她，愣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餓啦~”劉藝菲來到他身前，取下圍巾，踮起腳尖給他系上。

陳凡：“……”

你餓個鬼啊！

此刻的陳某人實在有些抓狂。

不過這里也不是發(fā)飆的地兒，當即給她帶回了酒店，進到房間，第一反應就是捏起她肉嘟嘟的臉蛋。

“說，誰給你的膽子！”

“辛苦啦~”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劉藝菲輕聲細語的一句。

陳凡瞬間呆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劉藝菲卻是來到床沿，望著凌亂的床單與被子，歪著頭自顧自道：“好亂喔小陳~”

說著便彎腰收拾起來。

陳凡這時也終于反應過來，心中溫暖，表面卻黑著臉道：“坐下。”

“喔~”劉藝菲現(xiàn)在是要多乖巧有過乖巧，當即便乖乖坐下，聽候發(fā)落。

“說！誰……”剛想再復述一遍先前的話，卻在對上那雙滿含無辜的桃花眼后瞬間沒了脾氣：“你現(xiàn)在真是膽肥了。”

“因為有些擔心你嘛~”

“我有啥好擔心的？”陳凡橫了她一眼，跟著又沒好氣道：“偷跑來的還是……”

“沒有啦，我跟劇組請假了！”

“你媽呢？她會讓你過來？我咋這么不信呢？”

“唔……”劉藝菲頓時低下腦袋，戳著手指。

“？？？？”陳凡震驚臉：“你不會沒跟你媽說吧？”

“唔……”劉藝菲依舊玩著手。

陳凡頓時扶額，感覺腦袋要炸了。

片刻后，他趕忙補救道：“快點跟你媽說一聲，明兒我送你回去。”

本來劉藝菲是不樂意的，不過在聽陳凡說送她回去后當即滿心歡喜掏出了手機。

陳凡就站在一旁，安靜聽著這憨憨撒謊。

心想這得虧是在電話里，要是面對面，傻子都能看出來。

搞定劉曉麗，陳凡終于是松了口氣。

這時，劉藝菲也是滿臉無辜道：“我可以收拾了嘛~”

“可……”陳凡險些脫口而出，下一秒便瞪了她一眼：“乖乖坐著，讓我緩緩再說。”

“喔喔~”劉藝菲很聽話的坐著沒動，依舊用她那無辜的小眼神瞅著陳凡。

被她看的沒辦法，陳凡只能轉(zhuǎn)過身子，來到窗邊點了根煙。

抽完后才一臉蛋疼道：“下回還敢不敢了？”

“敢！”劉藝菲顯然誤解了陳凡的意思，當即認真臉：“我已經(jīng)長大啦！”

“？？？？”

陳凡現(xiàn)在真想給她屁股來幾下。

好在兩世為人，忍住了。

“行了，起來吧，帶你去吃飯。”

“可我還沒收拾嘞~”

“收拾啥啊，明兒就走了，酒店會弄得。”說著來到她跟前伸出手，劉藝菲眨眨眼“喔”了聲將小手放了上去。

……

“好冷喔！”

吃完飯出來，劉藝菲忍不住裹了裹羽絨服，跟著便將小手插進陳凡兜里。

陳凡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同樣插在兜里的手將她的冰涼小手握住：“誰讓你來的。”

“因為想在年前再見見你嘛~”

“啥意思？你們要拍到過年？”

“嗯嗯！”劉藝菲扁起嘴：“29號才殺青呢，到時候你肯定都不在BJ啦！”

“嚯……31號就大年三十了，你們可夠拼的。”

“是呀……所以……”

“所以就跑來了。”陳凡替她說了，雖然理解她的心情，但還是認真道：“以后可不能這樣了，這世道可不太平，出點啥事你是想讓我死啊。”

“呸呸呸！！！”

陳凡被她逗樂，也是笑著打趣道：“我還以為你大老遠跑來催債呢，嚇死我了都。”

“昂？”劉藝菲滿臉茫然：“催什么債呀？”

“？？？？”陳凡一臉懵逼：“你的錢啊。”

“那才不是債嘞，明明我讓小陳保管的！”

“有啥區(qū)別？”

“嗯……區(qū)別大啦！”

陳凡斜眼瞧著她，一臉你接著編我在聽的模樣。

劉藝菲也沒讓他失望，果然繼續(xù)道：“是我讓你保管的，如果錢沒啦那就是我自己的問題呀，因為是我找你幫忙的嘛~”

我敲？邏輯帶師？

陳凡滿臉服氣，一時竟無言以對。

劉藝菲嘿嘿笑著，忽然想到什么轉(zhuǎn)過頭，看著明顯比之上次在新昌見面時滄桑了許多的陳凡，有些心疼道：“很辛苦吧。”

陳凡微微一愣，本打算裝逼的說一句億點也不辛苦，結果回憶起這兩個月在礦洞拍攝的日子，終究還是輕“嗯”一聲。

察覺到劉藝菲停下腳步。

“怎么了？”他下意識問。

劉藝菲低頭望著自己的腳尖，半晌后方才緩緩抬起精致臉頰，美眸泛起波瀾：“我很擔心你。”

陳凡微微一怔，旋即從口袋里掏出另一只閑著的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微笑說：“我知道。”

劉藝菲貝齒輕咬下唇：“下次……殺青要告訴我。”

“呃……”陳凡略顯無語的瞧著她那粉膩白嫩的臉蛋，點點頭說好，跟著卻又話鋒一轉(zhuǎn)，似笑非笑道：“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了。”

“啊？”劉藝菲明顯不太明白。

陳凡微微一笑：“要是這片子撲街，我就得打工還債了，哪還有錢拍電影吶。”

話音剛落，就見劉藝菲仰起細長的天鵝頸，滿臉認真：“我會努力的！”

這回換陳凡不理解了。

啥意思啊？

“我撲街你努力什么？”

“努力拍戲，努力賺錢！”王姑娘眼神堅定，陳凡卻還是沒懂這二者之間有啥聯(lián)系，結果下一秒便傻了眼。

“這樣小陳你就有錢拍戲啦！”

“……”

傻眼的陳凡很傻眼。

咱就是說這莫不就是傳說中的——

我負責貌美如花，你負責賺錢養(yǎng)家？

陳凡：-_-||

此時此刻，他很想硬氣的說一句你在教我做事？但想著這話就這憨憨能聽懂才怪，便只能被迫說些她能聽懂的。

于是……

“靠你了！加油！”

“嗯嗯！我會的！”

見她一臉認真，陳凡終究是沒蚌住笑出了聲，見劉藝菲眨著眼滿臉天然呆，他也沒給解釋，而是巧妙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等回到酒店已經(jīng)晚上九點了。

陳凡去前臺又開了間房，不過劉藝菲并沒有著急去自己房間，而是跟在陳凡屁股后頭進到了他屋。

“干嘛？”陳凡一臉警惕。

“我現(xiàn)在還不想睡呀~”她依舊還是那般天真爛漫。

“你這是在考驗干部。”陳凡裝了壺水燒上，脫下羽絨服，剛想隨手丟到床上，卻被劉藝菲搶了過去掛到了門后的衣架上，跟著傳來她的聲音：“聽不懂嗷~”

陳凡搖搖頭沒說話，而是催她趕緊回屋。

劉藝菲卻跟沒聽見似的，趴在他身旁小腿有節(jié)奏的搖擺著。

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沒辦法，陳凡也只能側過身子，想著眼不見為凈。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王姑娘。

實在沒辦法，陳凡只能開啟大忽悠模式，終于在10一過給她忽悠走了。

松了口氣之余，忙脫衣服進浴室。

洗個澡冷靜冷靜！

事實上，這招也的確有效，洗完澡的他美滋滋出來，只是剛點上一根小快樂，手機鈴聲就傳了過來。

看著熟悉的名字，陳凡一臉蛋疼的接起。

“咋還不睡覺。”他故意擺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

“睡不著~”劉藝菲委屈說。

“那你想干啥，這大晚上的。”陳凡抽著煙，很是無語。

“想看煙火。”

“？？？？”陳凡差點一口煙嗆死，當即認真道：“我不是許愿王八。”

看煙火可還行？

“就想看！”

“下次一定。”

“拉鉤！”

“……”

“又騙我嘛？”

“誰騙你了。”陳凡回過神，當即撇撇嘴道：“說下次一定就下次一定。”

“那拉鉤！”

“幼稚。”

“哼……就是在騙我！”

“行行行，拉鉤拉鉤，拉鉤上吊……”陳凡被她磨的受不了，剛想陪她幼稚一下，結果聽那邊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以及開門的聲音。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房門便被敲響。

陳凡：“？”

惆悵的打開門，劉藝菲就站在門外。

她沒進屋，而是就這般站在那仰著天仙臉蛋，小手輕輕抬起，勾起小拇指，眉眼彎彎：“我來拉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