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生悶響，那男子重重地噴出一口血，眼神狠厲，朝著發出攻擊的地方揮出術法。

塵煙四起，褚霜眠借著塵土藏住自己的身形。這是他遭師父重創，身邊無人，孱弱之時，乃是重創他的最好時機。于是，凌空一道劍影，褚霜眠又握緊了手中的劍。

朝著她而來的，是眼前陣陣刀光劍影，揚起大片塵土，混淆了視線。

褚霜眠左右躲閃，不斷拋出攻勢，手上動作幾近快得看不清。

那男子不斷吐血，手下的招數更加狠戾。

叮當的一聲，褚霜眠的手腕被擊中，劍脫離而出，深深扎進石壁之中。

此人，不可留！

兩人腦中都同時劃過這樣的想法。

“大人！”與此同時，凌亂的腳步聲傳來。閃著光的刀刃滴答著血，照得褚霜眠瞇了瞇眼，手中發狠，心中的恨意鋪天蓋地。

僅差一步之遙，褚霜眠卻見勢頭不對，甚至來不及拔劍，轉身就撤。

縱使恨這個人恨的要死，她也不能在這么個地方把命丟了，這番攻擊，他不死也得半殘。

褚霜眠當機立斷，立馬逃走。捂著腹部的傷，她抿唇，但已是避無可避，于是略一思索不做猶豫，便匆忙闖入洞穴深處。

追兵即將趕來，褚霜眠眼見底下洶涌的暗流，下定決心，縱身一躍。

撲通一聲！

隨之而來的，還有身后襲來的攻擊。

鮮血蔓延在水流中，褚霜眠一聲悶哼，向下方游去。

賭一把！

與之而來的，是失血過多的困倦。

她的頭發披散開來，沉重的衣擺起伏著。

不行，我不能……我要活著。

褚霜眠強逼自己睜眼，縱是雙眼滯澀難忍。她定定看著水中的暗波，身體隨著水流的方向涌動。

我會活著！

……

朝杏村，溪水口。

縱使修仙界風云四起，此刻的凡塵間還是歲月靜好。

已是暮春三月，溪邊的柳樹伸展著身姿，輕輕搖曳。溪水湍湍，并不急促。姑娘家們抱著木盆，嬉笑著到來。

“那么幾個陰雨天，今天真是難得的好天氣！曬得我身體都松散了——好適合去山間采筍呢！”

“是啊。還可以采幾束小花……”一名姑娘洋溢著笑容應和著。

“好了好了，你們幾個小姑娘，可別忘了自己是來干嘛的！”一個頭發黑白摻雜的大娘抱了裝著衣服的木桶走在最前頭，邊聽邊笑罵道。

“怎么會……唉？趙大娘，你看，這有人！”

“什么啊，怎么會有人，我咋沒見著？”

“對啊怎么可能，春花你又在戲弄大娘了吧，明知道大娘眼神不好！”

“你們……看——真的有！啊啊啊啊嗎——救命！”

“啊啊啊！是不是死人了啊！”一名正要洗衣的女子手一抖，衣服都差點甩了出去。

只見溪水中的女子雙眼緊閉，臉上身上都有血汩汩涌出，衣衫襤褸，滿身狼狽，甚至血色彌漫進水里。

見狀，抱著木桶的姑娘們雙手捂臉，后退著，驚懼大叫起來。

被叫趙大娘的人壯膽上前查看，長呼出一口氣：“沒死，活著呢！”

眾人先松口氣，可緊接著就是一陣沒由來的焦慮。

“這人……看著傷重，救不救？”

“這女子一看就不簡單，萬一救了她，倒大霉可怎么辦啊！”拿著木盆的一女子想著，捂著臉哭哭啼啼也那么說道，“究竟是什么事啊！”

“是啊是啊，之前還聽二嬸說沒嫁過來的時候，他們隔壁村子有戶人家就因為救了不該救的……”

“都沒了……？”黃衣的姑娘膽戰心驚著問。

那姑娘表情沒說話，只是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意思。

“大娘……這可怎么辦啊？”她又帶著哭腔道。

沉默了許久，望著那投來的眼神，趙大娘才心一發狠，咬牙下定論。

“不能見死不救！”她最終蓋章道。

但……她始終有些遲疑，張家那丫頭說的在理，救了人，可誰知是福是禍呢？

萬一要是救了啥禍害，嚯！這村子里的都是些老的老，殘的殘……趙大娘冷汗一冒，這村子可不安生嘍！

正當趙大娘躊躇四顧之際，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晃過。

“唉——哎哎，那個宋家那小子，你過來一下。”

順著聲音的方向，溪流邊的那少年轉過身來，沐浴在春風里，高高的束發隨著他的轉身一起擺動，發絲也跳動著肆意的弧度。他露出一雙帶笑的桃花眼。眉目含情，似浸春水。

他嘴里叼根草，吊兒郎當的，倒卻堆砌幾分風流俊逸。

他的恣意與她們的慌亂形成一種意外的割裂。

卻不知怎地，就讓趙大娘撲通通的心定下來了。

“啥事啊，大娘？”

“沒啥啊，大娘啊，想讓你過來一下，幫個忙。”趙大娘聞言苦笑。

宋章淮倒也沒多想，點著頭，雙手環胸，懶洋洋信步而去。

結果，一看到躺在河邊的人和四散望他的姑娘們，宋章淮嘗出不對勁，狠狠皺眉一嘶。

“小宋啊，你前些年外出游歷，又是咱村里最有見識的，幫大娘看看這姑娘……還能不能救。”

“大娘，先說好，我這人心壞，只負責看，至于之后這人是死是活我可不管啊！我可沒那么多善心！”

“是是是！”趙大娘不停揉搓著身上的麻衣，連聲應是。

宋章淮眉間氤氳著躁意，用手探了探鼻息和脈搏。

“人沒死……還救的了。”

宋章淮接著又自顧自將人的頭發撩開，看到那張臉時，撥開頭發的手顫了一下。他眼神微動，怎么……會是她？

……

“大夫，這人咋還不醒吶！”宋章淮翹著腿，百無聊賴地問道。

“這個……我家小女已替我上前探過，只怕……是魘著了！”

“什么意思？”宋章淮掀開眼皮，側身看他。

……

“師姐，你快看，當當當！這是你的祭祖禮服呢！怎么樣？好看吧！”

“嗯。看著，別有一番韻味。倒像是市面上從未見過的款式？”

“那當然！”虞慕歡笑彎了眼，拍拍胸脯道，“本姑娘設計的，自然是獨一無二，絕世無雙！”

“還有我，我也是！”一個青澀少年舉著手，不高興道，“不能把我忘了！”

那是五長老新收的小弟子，唐靳。

“去去去，要說出力，我們幾個付出的也不少！”二師兄為首年長些的一堆人站在一旁，不甘示弱爭辯。

褚霜眠看著這群人，不覺失笑，很輕很輕地摸摸那件衣服。

“謝謝你們。”

“還說謝謝呢，畢竟是祭祖昭示師姐你少宗主的隆重時刻，哪能輕慢！師姐，你這可就見外啦！”

“是啊，我們還等著師姐你閃瞎他們的狗眼呢！”

“哼！叫他們狗眼看人低，師姐一定要狠狠出那口惡氣，不能被其他宗小瞧了去。讓他們明白落難的鳳凰還是你鳳凰！”

“對了，師姐，雖然還有細節沒完成，但先穿穿看，不合適的話還方便改呢！”

“會不會太麻煩了？”

“怎么會呢！快去試試吧！”

褚霜眠被眾人推著去試衣，感受著眼前熱鬧溫暖的畫面，胸口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在蔓延。

感覺輕飄飄的，像浮在了云端上，又像醉了酒，云里霧里飄……

但更多的，是蔓延而開針扎一樣的難受，刺痛的感覺排山倒海朝她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