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青峰林立在此間，上頭的清流飛墜而落，雪沫迸濺。一行白鶴脆聲啼鳴，羽翼幾下起伏，便消失在彌漫的云霧之中。

高聳如云的山峰之上，仙門大比已然到了尾聲。

山峰之下，茶棚子里聚起了來來往往的散修，高談闊論，熱鬧成一片。

“這昭玄宗的大弟子可真是了不得啊。”

“是啊，單單是她帶著宗門再度奪魁，大有重振宗門昔日風光的氣派。”

“要我說，先把那些作為后起之秀的親傳拋開不談，談論這個大師姐，我也敢斷定——不出五年不……三年，她一定能帶昭玄宗重回巔峰！更別提，還有她身后的那群人了。”一名散修放下酒杯，搖搖晃晃著，手舞足蹈道。

“哎呀！這三年又三年的宗門大比可真是越來越有盼頭。我都已經期待起了下一屆的盛況嘍！”

“這倒也不一定！要我說，誰知道其他宗門能不？我就支持這個太初劍宗！”

“來來來！賭不賭？”

“誰跟你賭啊！來，喝酒？”

“喝！”

白色的斗笠輕輕飛舞著，一名白衣女修穿過鬧哄哄的人群，邁上了通往山頂的階梯。

一名喝酒的大漢見著這幕，瞇了瞇眼，怪笑了下。

“妹子？哥哥可提醒你，你這細皮嫩肉的，如果不是那大宗門弟子，那山腰你怕是還沒登上去，就被這劍宗的門禁彈飛嘍！”

說著那面容粗獷的修士身旁的人醉醺醺地晃著頭，也笑了。

“多謝大哥提醒，不過無妨。”清泠泠的聲音響起，像是山間冰雪初融的溪流。

轉眼間他就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女修扶了扶斗笠，飛速地在他面前變成了一個小白點，消失在云梯之間。

隱隱約約耳邊還傳來幾聲對話。

“這大宗門弟子怎會好好山上不待著來山下呢？”

“誰知道呢？”

……

褚霜眠一路暢通無阻到達了山頂，她揭下了那頂斗笠，露出了一張眉目清絕的臉。新月籠眉，眸若星河，身姿窈窕，膚似玉脂，見之讓人忘俗。

她執手向上座的掌門行禮，遲疑了一下，接著道：“諸位掌門，晚輩已在此地停留許久，為何授獎儀式遲遲未進行？”

“哈哈……霜眠小友莫要心焦，只是出了點變故，多待些日子罷了。”

褚霜眠微蹙眉，道：“可是……為何我已聯系不上師父和諸位師弟師妹了？”

幾位掌門暗地里使眼色，樂呵呵地打著馬虎眼。

“諸位前輩，是否有事瞞著晚輩？”她抿抿唇，恍然間意識到了不對勁，急促地發問。

她從昨日就突覺不安，修仙之人，自是不會把此事當作偶然。為此她還特意去了趟山下，卻并無異樣。

可往往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

就在此時，一名弟子跌跌撞撞地跑入大殿，匆忙高呼：“掌門！大事不好了！”

“有什么事這么驚惶？”

“昭玄宗歸去的親傳都……被困在那里了，狀態很不好！”

“你說什么？困在哪里！”褚霜眠猛地側頭，厲聲質問，“你再說一遍！”

“我說，他們都，被困在昭玄宗……了。”說著，看到這昭玄宗的大師姐，那弟子已經意識到什么，目光躲閃，聲音一點點輕下去。

褚霜眠腦子哐當一下，身形踉蹌了一步，嘴巴有些干澀，突地抬頭望向上座的人。

“所以……這就是你們……諸位前輩瞞著我的理由？”

太初劍宗的掌門摸著胡須，安撫道：“小友你莫要著急，我們已派人前去查探。倘若你前去有用，那便最好。可便是你掌門師父都已經音訊全無，你去又能改變的了什么？你大可待在此地，切勿沖動！”

嘴唇動了動，言語在此刻顯得無力，褚霜眠咽下口唾沫，喉嚨滾動著，此刻竟顯得意外平靜，啟唇道：“即便是這樣，仙門大比不能束縛住弟子的自由吧！”

“這山間的屏障遲遲不能打開，是壞了才開不了了嗎？”她的發問異常的尖銳，沁著霜寒的冷。

“只要你不沖動，一切都好說。這屏障到時嘛，自是會打開的。”

“我……做、不、到。”做不到她眼睜睜看著同門們淪陷，卻袖手旁觀。

她目光直視他們，一字一句地道，最后轉身離開。腳邊衣袂翩飛，像是帶著絕不回頭的堅決。

“唉？你干什么去？你師父都說了……”

“要我說，讓她去吧，向宗主。那畢竟是生她養她的地方。他們這一代啊，都是有血性的少年！”旁邊的老者倒是長嘆一口氣，沉沉地道。

“或許，這次會不一樣呢？”

那宗主支吾了一下，眼中復雜的思緒閃過。

出了大殿，褚霜眠大步流星，衣裙飄揚。手腕翻轉，碎玉出現，腳尖一點，她踏空而走，靠近了封鎖的出口。

她右手執劍，左手起勢。隱隱的靈光在她周遭閃現，天地間轟一聲響，眼前的屏障沿著裂隙碎開，大片的屏障裂成了一片片，猶如紙片飄飛，在空中消失不見。

碎玉消失在手中，她幾分急促地向著天際飛去。

……

穿梭在青山綠水之間，高處凝結成的水霧在她周遭繚繞，形成霧蒙蒙的一片。下方的景色倒是有些清晰，湛清的水色，墨綠色的山巒。

她負立于劍上，無暇顧及這好景佳色，開始分析現狀。

回憶著路上順帶打聽來的消息，他們究竟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呢？知道瞞不住了才告訴她。

顯然沒有這些宗主們的示意，這大殿也不是弟子想闖就能闖的。

難道是他們昭玄宗這幾年勢頭過猛？可是如果是為了重創宗門，也不應該就這樣快告訴她。何況好歹是些名門大派，當做不出這一類為人恥笑的事來……

可難保他們沒參與其中？

冷靜點，褚霜眠。

她不應該以這種心態去揣摩前輩們，只希望是她想錯了。

她長呼出一口氣。

她當然不能要求別人為他們宗門做什么的犧牲。

幫了是情分，他們本來就沒有義務一定要做這些。

但是——她一定得為昭玄宗做點什么才行。

……

祈靈寺，后院。

“小師傅真的求你了，我想要拜見你們慈安法師。”

“不行……施主——這不符合寺規！”

“可我真的很著急，你通融一下好不好？”

褚霜眠急切地抓住小和尚的手腕，道：“我我給你們捐錢……不，供奉！”

小和尚看著褚霜眠焦急的面孔，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這不是錢的問題。”

“你等我一下。”

她直接就走到香火鼎面前，一揮袖子，閃著靈氣的法器和靈元，就咣嘩啦嘩啦地往下掉。

那小和尚的眼睛明顯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但又吞了吞唾沫，矜持地雙手合十道：“這真的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還沒說完，又是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

“施主不必……”

又是嘩啦幾聲。

與此同時，褚霜眠沉靜的聲音響起：“小師傅不必為難，一來是我確實想為祈靈寺供奉香火，二來……自那事后，不知祈靈寺是否還撐得起日常開支？”

最終，迎著褚霜眠不閃不避的目光，小和尚與其對視幾秒，敗下陣來。

“阿彌陀佛……”

最終，他輕嘆了一口氣，知曉她也已經等了一個時辰，摩娑著珠串，然后道：“罷了，施主且稍等，我去請示師父。”

待到小和尚去而復返，她攥緊衣擺，還是忍不住湊上前去，道：“小師傅怎么樣了！”

“施主，恭喜。”小和尚揚起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