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野涼介的日常,像設(shè)定好的程序。教室靠窗倒數(shù)第二排的“男主專座”,窗外是千篇一律的風(fēng)景和喧鬧的操場。他撐著下巴,目光放空。“呵…標(biāo)準的配置,”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惜我不是主角…劇本里大概沒我的高光時刻…”一股強烈的眩暈毫無預(yù)兆地襲來,像有人在他后腦勺敲了一悶棍。“嘖…頭怎么…”意識迅速沉入黑暗,他順從地趴倒在課桌上。
幾乎在同一時間,坐在前排的九街堂正一,腦袋也猛地一點,隨即伏案不起。而在教室最不起眼的角落,一個幾乎被所有人忽略的身影——那個叫御手洗紅的男生,也悄無聲息地滑入了深眠。三股無形的漣漪,在無人察覺的寂靜中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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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水野涼介掙扎著睜開沉重的眼皮時,教室里已空無一人。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將桌椅染成一片昏黃的金色。“放學(xué)了?”他揉著依舊發(fā)脹的太陽穴坐起身,渾身骨頭都在叫囂著酸軟。“怪怪的…該不會是熬夜看小說看出毛病了吧…”他嘟囔著,收拾好書包,獨自離開了教室,沒等那個總是咋咋呼呼的紅毛。
回家的路,氣氛異樣。鉛灰色的云層壓得很低,一群烏鴉在頭頂盤旋聒噪,黑色的剪影在暮色中劃出不安的軌跡。已是傍晚,路燈尚未亮起,空曠的街道彌漫著一種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寂靜。“詩意?”水野涼介被自己腦子里冒出的這個詞逗笑了,但這笑聲在詭異的安靜里顯得格外突兀,他自己都覺得有點瘆人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個異動。
一個影子。
不,不是普通的影子。它像是從地面本身滲出來的污漬,極為扁平,卻又帶著某種令人作嘔的生命感,正以一種非人的、無聲的滑行姿態(tài),朝著他蔓延過來。速度不快,卻帶著一種鎖定的、冰冷的惡意。
危險!水野涼介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思考。他猛地向后一跳,腳下卻不知絆到了什么,整個人狼狽地向后摔去。
“噗嘰——”
一聲令人牙酸的、濕黏的悶響。他重重地跌倒在地,身下傳來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柔軟觸感。他低頭一看,瞳孔驟縮——一只來不及飛走的烏鴉被他壓成了一灘模糊的血肉爛泥!濃烈的腥氣沖入鼻腔。其他烏鴉驚叫著四散飛逃,只留下令人心悸的聒噪余音。
但現(xiàn)在顧不得這些了!那片詭異的影子,已經(jīng)蔓延到了他的腳邊!死亡的寒氣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
他想爬起來,想尖叫,但身體像是被凍僵了。
影子在他眼前猛地“立”了起來!不再是平面,而是凝聚成了一個模糊、扭曲的人形輪廓。一根由純粹的黑暗凝聚而成的、閃爍著金屬般冷光的尖刺,毫無預(yù)兆地從影子里爆射而出!
劇痛!
冰冷、尖銳的異物感瞬間貫穿了他的胸膛。水野涼介甚至來不及發(fā)出完整的痛呼,視野便被一片迅速彌漫開來的黑暗徹底吞噬。意識沉淪的最后一秒,他模糊地“聽”到影子中傳出一個沙啞、帶著點不耐煩的低語:“這么弱嗎?到底是不是能力者…管他呢…”
黑暗徹底降臨。
***
“呃啊——!”
水野涼介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如同溺水者被拉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冷汗浸透了睡衣,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他驚恐地、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胸口。沒有傷口?沒有血跡?只有光滑的皮膚和劇烈起伏的肋骨。
“夢?是噩夢?”他驚魂未定地環(huán)顧四周。熟悉的單人公寓,窗外是深沉的夜色。沒錯,是自己家,是昨晚入睡后的時間。
但下一秒,一種冰冷的信息流毫無征兆地涌入他的腦海,清晰得如同刻印:
(24小時防御:24小時使用一次,當(dāng)你受到致命傷時,自動使用)(暫時)
“這…這是什么?!”水野涼介抱著頭,感覺大腦快要裂開。“不會吧?!就像那些廉價漫畫里的情節(jié)…我被卷進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件里了?!”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感交織在一起,讓他渾身發(fā)冷。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琢磨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東西。“24小時只能用一次…而且只是防御致命傷?這能力也太廢了吧…”他忍不住抱怨出聲,帶著劫后余生的虛脫和對這“雞肋”能力的嫌棄。
就在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腦子里那個“24小時防御”的印記,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消失了!
“哎?不是…等等!”水野涼介懵了,難道連這個廢柴能力也要收回?
緊接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更加強大也更加…令人不安的“東西”,在他意識深處悄然浮現(xiàn):
**(恐殺)**
隨之而來的,是它的使用方法,如同本能般烙印下來。不是理解,而是直接“知曉”如何去運用這份力量,那份力量的核心,似乎是…操縱恐懼?
“……”水野涼介呆呆地坐在床上,窗外昏黃的路燈光線勾勒出他僵硬的輪廓。巨大的信息量沖擊著他平凡的世界觀。“該不會…我真的是主角吧?”這個念頭讓他感到一陣眩暈,隨即又涌起更深的寒意,“不…更有可能是反派…”那個影子里伸出的尖刺帶來的冰冷觸感,仿佛還殘留在皮膚上。
夜色深沉。他重重地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頭。“不想了…明天再說…”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驚悸。死亡的體驗太過真實,那個詭異的“能力”也絕非幻覺。有什么東西,徹底改變了。
***
同一時間,城市的某個角落。一座廢棄的工廠內(nèi)部,彌漫著鐵銹和灰塵的味道。巨大的、布滿污垢的玻璃天窗透下慘淡的月光,勉強照亮下方一小片區(qū)域。
“開始了?”一個低沉、仿佛帶著金屬摩擦質(zhì)感的聲音響起。說話者穿著寬大的黑色風(fēng)衣,臉上覆蓋著一張毫無表情的白色面具,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
“選手都到場了,能力也都隨機下去了,一共109個。”回答他的是一個靠著生銹鐵管、胡子拉碴、一臉頹廢大叔相的男人。他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眼神在昏暗中顯得有些渾濁。
“隨機的…”面具男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面具下的視線似乎銳利了幾分,“那無能力者也能參加比賽嗎?九街堂…獰?”他刻意在最后一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頹廢大叔——九街堂獰,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別叫我全名,怪別扭的。無能力者當(dāng)然可以,但前提是,他們得‘知道’這個游戲的存在。至于獎品嘛…”他吐掉嘴里的煙,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還是和上一期一樣,足夠讓人瘋狂的東西。”
面具男沉默了片刻,月光在他冰冷的面具上流淌。半晌,一絲低沉、帶著點玩味的笑聲從面具后傳了出來:“那我就要…認真考慮加不加入了。”笑聲在空曠死寂的工廠里回蕩,顯得格外陰森。
無形的游戲盤,已經(jīng)在這座城市的陰影中悄然展開。109顆棋子,無論自愿與否,都已落定。而水野涼介,這個自認“非主角”的高二生,剛剛經(jīng)歷了第一次死亡,并被迫拿到了一張名為“恐殺”的入場券。他的“畫地為牢”,正被一股無法抗拒的黑暗洪流,狠狠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