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萬籟俱寂。

“你有沒有覺得咱兒子變得懂事了？”陳志強騰了個身，問道。

雖然看上去還是那么不著調，但是潛在的，其實是為了這個家，而且還懂得奮進學習了，就是晚了點。

——當然，偷拿自己私房錢還是不對的。

“懂事？”

林婉呵呵兩聲，“這小癟犢子一天到晚不把我氣死就算好的，依我看，這點是真隨你。”

老陳嘴張吧了兩下，沒接茬。

半晌，寂靜的黑夜里傳來一聲濃重的嘆息，他開口道：“教育孩子這事吧，我還真得向你學習，你之前言傳身教，做得挺好的。”

劃重點，之前。

說的是什么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這下輪到林婉沉默了。

“知道了，”林婉說道，“這不是來了兩個年輕教師嘛，他們天天和教導主任對罵，明里罵、暗里罵，小詞兒還不少，就……就被感染了。”

“嗯。”

老陳點頭，意思是我信了。

忽然，身側響起一陣翻身的聲音，嚇得老陳連連后退：“哎，你干嘛？”

“不干！”

林婉嫌棄地翻了個白眼，然后起身開燈：“我去備課，這趟出差學習，我可學了好幾招，班里有幾個猴崽子，看我怎么治他們。”

“……”

老陳先是瑟瑟發抖，然后長松了一口氣。

*

*

*

次日，天蒙蒙亮。

太陽像個未出殼的小雞仔一樣，在遠遠的天邊鼓搗出了一個缺口來，然后這初升的東曦就露出了一抹羞羞的紅暈。

清晨的小縣城基本是沒有多少人的，只有公園附近能看到老襠益壯的大爺對著樹干做沖擊運動。

到了校門口，人流逐漸多了起來。

“喂喂，到了，別睡了。”

祁思楠回頭，驚叫道，“死陳禮，快滾起來，你口水流我書包上去了。”

“abandon，abandon……啊？我不叫喂。”

陳禮醒來。

“……”

周一、三、五是英語早讀，二、四、六是語文早讀，周日早上依然上課，但是不上早讀，可以睡個懶覺。

不過因為上周六語文老師有事，和英語老師調換了一下。

所以盡管今天是周一，上的還是語文早讀。

但是……

有偷偷吃早餐的，還有悄悄刷理科題的，更有掛羊頭賣狗肉背英語的。

時間到了這一刻，語文在學生的心中早已無關緊要了，語文老師甚至連作業都收不上去。

語文這種學科，你要說分差大，普遍都能考個120分左右，但你要說分差不大，實驗班的那些人140分的比比皆是，普通班130+的也不在少數。

可問題是——太注重積累了。

而且不像英語那樣，背背單詞都能解決大半。

尤其說是現在，語文背來背去也就那必考64篇，對應總分6分的古詩詞默寫。

“李明瑞，你這樣也太不尊重語文老師了吧？”

前桌，一個圓臉女生正斥責著她的“新同桌”。

對此，李明瑞直接不叼她。

反而是轉過頭來對陳禮說道：“陳禮，你看看那本數學高考真題，16年的第21題怎么寫。”

他早上專門換的臨時座位，不就是圖這個兩個窗戶之間靠墻的位置不容易被發現嘛，難道還要跟這個腦子有泡的家伙打辯論？

“行。”陳禮點頭。

“陳禮，怎么你也……”

圓臉女生嘴巴撐成了o形，顯示出失望的意外神色。

別這樣，搞得我們好像很熟一樣……

不熟，蒸得不熟。

陳禮化身早讀判官：“鄒艷——上語文早讀說話，不尊重語文老師。”

“我那是……”圓臉女生急了。

“被抓后無悔改情緒，不尊重罪加一等。”

“哼！”鄒艷扭過頭去。

“……”

尊重？

這都什么時候了，明面上過得去不就行了。

再者語文老師也不是什么擰巴的人，連她自己都知道給別的學科讓路，哪里輪到鄒艷在這里當皇協軍。

而且鄒艷這人……比較抽象。

該怎么形容呢？

這么說吧，當換座位時王卓看到她坐在自己正前方時，整個人都快哭了。

要知道，別看王卓這貨看美女的時候挑挑揀揀，但真在和女生接觸交往的過程中，這小子就一舔狗，是個女的他就能添上，甚至連物種都不放過，天天幻想自家小野貓能化身美少女。

即便如此，即便鄒艷長相不差，但王卓還是避之甚遠，什么成分不用多說了。

這時，王卓湊了個頭過來：“陳禮，哪一題哪一題？你和美人兒聊什么呢？”

——別誤會，這個“美人兒”說的不是鄒艷，而是李明瑞。

李明瑞，班級前五，理科大神，從高二下學期便開始在語文課上刷理科題，把語文老師氣得半死，但最近半年語文老師便不怎么追究這些事了。

至于“美人兒”的稱呼，倒不是說他長得有多好看，而是……這個外號的來歷是有些曲折的。

本來李明瑞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靜，直到有一天，一本名叫《詭秘之主》的網絡小說橫空出世。

里面的主角克萊恩穿越前的名字叫做周明瑞，于是他便由此衍生了許多外號，愚者——fool——小四；盥洗室之主——老八；睡美人等等。

有一次英語老師讓某位同學找人替他回答，然后這位同學脫口而出“李美人”。

當時李舒曦還覺得自己被調戲了，臉都黑了，直到角落里的李明瑞捂著臉站起來。

從此，李明瑞的各種外號便被一錘定音地得到了統一。

但看到王卓殷切的目光，李明瑞和陳禮都沒搭理他。

數學卷子的第21題是圓錐曲線大題，這一題大多數人都只能拿個第一問的分，而王卓顯然就是此類。

這小子純來搗亂的。

“……”

下了早讀，陳禮這風水寶地又來人了。

還是個女生。

長相端莊，一雙薄薄的紅潤嘴唇尤具風采，她捋了一下頭發，開口道：

“陳禮，你能幫我看看這道題嗎？”

巧了，這不正是剛才李明瑞說的那道題嗎。

陳禮轉了下筆，仔細看著。

李雅雅柔軟的聲音繼續響起：“陳禮，你別怪艷艷，因為我是語文課代表，你們的位置又容易被老師看到，所以才那樣子講。”

哇，你講話好機車哦。

陳禮真想把祁思楠拉過來好好學學，瞧這小話講的，用的還是疊詞詞呢。

一點也不惡心心的呢

陳禮皺著鼻子嗅了嗅，開口道：“王卓都讓你別發燒了，你這把誰家的龍井泡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