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衍尋了塊石地，喚出劉山在旁邊守著，自個坐在石上，將蜀尚放在同他肩膀高的位置坐著。

他嘶啞咧嘴地揉了揉被蜀尚靈光打到的地方，等蜀尚擤完鼻涕、抹干眼淚，緩過來后問道：

“胡思的身份是什么？在這里做什么？”

“胡爺……胡思是那紅葉城南、清靈狐社里的先生，是狐社社主大先生派來這里守陣的筑基精怪。”

“聽說，我也是聽說啊。”

蜀尚瞧了陳衍一眼，見他不為所動，才說道：“聽說這山中有什么寶物，那位大先生可看重這寶貝，所以不僅布了陣，還派筑基大妖看著哩……”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寶物么？”

“呃……”蜀尚撓撓頭，強裝笑顏，“不知道，不知道的，我這種小精怪，沒資格知道這些的。”

“那他們是什么時候來的？”

“兩年，呃不，一年多以前。”

陳衍撐著下巴思考著。

‘時間對得上，看來的確是那幽谷子。’

“那清靈狐社是何地方？”

蜀尚頓了頓，環視一圈，猶猶豫豫的道：“我只知道清靈狐社是大先生開的，大先生是位煉精化炁的大修，很有能耐，所以有許多小狐與小獸在其中學道，我也想……”

說到后邊，蜀尚聲音漸漸弱下來。

聽蜀尚的描述，陳衍簡單想想便明白了。

‘換了皮的宗門罷了。’

‘什么大先生，定是幽谷子！’

‘也不知那小溪里到底有什么，能讓這幾只精怪這么心甘情愿地、兩年來竟都在旁邊不遠處。’

陳衍再問了幾個問題，把陣法周圍及狐社的情況打聽了一下，話鋒一轉，問到他這一趟的另一個目的：

“應安村你可熟悉？”

“虎爺說笑了，小鼠是精怪，怎會熟悉一人類村莊？”蜀尚陪笑道。

陳衍瞥他一眼，將蜀尚拎起，引得后者吱吱亂叫，以為這猛虎還是要吃掉他，又落出幾滴眼淚。

幾息后。

卻發現陳衍將他放在了一片泥地上。

蜀尚抹抹眼睛，不安地看陳衍理出來一片空地、找了個小石子放在正中、又找了幾小石子放在周圍。

卻見陳衍坐下，指著正中石子，又指指周圍：

“這是應安村，這是胡思所在，這是月蟾廟，我問問你，在這片范圍內，可有什么精怪妖獸作亂？”

“唔……”蜀尚眼睛滴溜溜地轉，“我巡視的時候好像沒發現什么……不對。”

他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

“虎爺，這里。”

蜀尚手腳并用爬過去，在應安村北處的位置畫了個圈，道：“我那日找吃……巡視時到了這里，發現有一只新開慧的精怪，好像是只黃斑山貓。”

“那貓妖不懂規矩，又不會說話，要不是小鼠我會些遁地道法，怕又是一場鏖戰。”

蜀尚心有余悸地看看陳衍，道：“虎爺，小鼠我沒出過遠門，附近的妖精除了這些，可就剩你我了……”

“……”

陳衍瞪他一眼，后者悻悻地低下頭。

隨后陳衍點了點月蟾廟的位置：“這月蟾廟呢？你知道多少。”

“一點點。”蜀尚比劃一下，道，“好像是半年前，半年前這廟才出來，當時我在附近遠遠瞄過一眼，還問過胡思，他說讓我不要再往那兒去，所以……”

‘半年前？’

陳衍默然不語，看來上一世自己死后，這一處發生了不少事。

蜀尚瞧他一眼，遲疑道：

“虎爺，聽說那廟里供奉的也是位煉精大修，山神不能食人，所以他特愛吃妖，您可別想不開、往那兒去，進了廟可就……”

“嗯，我知道。”

沒想到這蜀尚還提醒了他一句，陳衍點點頭，道，“我家長輩與那月蟾有仇，看在你心不壞，我也提醒你少往月蟾廟那處去，小心之后被波及。”

蜀尚臉色一肅：“多謝虎爺！”

陳衍再盤問了一些信息，之后笑道：

“蜀尚，你同我說了這么多，之后如果胡思知道了，你逃不了，所以你應該知道，要保密。”

“知道，小鼠知道。”

“走吧。”

蜀尚點頭如搗蒜，見陳衍揮揮手，頓時如蒙大赦，拜謝一聲，隨后怕陳衍反悔，凝聚靈力瞬間遁入土中。

“我可記住你的氣味了，別想著換巢。”

陳衍自顧自說了一聲，站起身。

劉山的身影從一側樹后顯露。

“劉山，往那山貓的方向去，能給我師姐抓回去，還正好能把這任務結了。”

“遵命。”

……

紅葉城南，清靈狐社。

書室內，擺著幾張案幾，其上文房四寶樣樣不缺，在每張案幾后都乖乖坐著只小狐，毛色或灰或橙，或白或雜。

皆若童子一般伏案苦讀，埋頭作寫。

室內有兩三個真正的童子，不時跪伏在小狐身旁，研墨濡毫，整理經卷。

位于上首的是位中年人，衣著灰衫，胸口點開一抹幽藍花朵，悠悠然地聽著寫字聲，好不愜意。

驀然，腳步聲從書室外傳來，愈來愈近。

一位身著白紋長衫、腰懸青囊、面容溫和的年輕人從側門走了進來，徑直往中年人去，站定遞信。

“大先生，有信來。”

幽谷子接信開封，低眉淺笑：

“看來小思兒在那兒待得挺順心，還給薦了一名書童，唔……罷了，至少比小想兒做的好，沒惹什么麻煩，也能養養心。”

“他愿意，就讓他繼續待一年。”

幽谷子將信放下，頷首：“小平，那書童你記著就行。”

“明白，大先生，還有一事。”白衫青年點頭，再道，“閆家老祖一百五十歲大壽的請帖已到，您看……”

“呵。”

幽谷子嗤笑一聲。

“我可記得他大壽還有兩三年，怎么就給我送來了？這么怕死？”

胡平默默聽著，不作應答。

幽谷子笑容收斂，眼神漸沉：“當初定居這里、我已送過他寶物，還使了神通，替他治暗疾延壽，已然兩清，若不是怕鬧出動靜……”

白衫青年將幽谷子的表情看在眼里，輕聲道：“大先生，一個筑基家族罷了，我暗里使些手段便能……”

“不行，太近了，事易多變。”

幽谷子打斷他，輕揉著太陽穴：

“我先手寫封信給左宿王家，你再準備一道合適靈物，延壽是萬不可能，沒記錯的話，他那孫子前幾日才突破煉己后期。”

“我已仁至義盡了，若還不知足……”

“胡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