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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某一列開往重慶的火車,某一節(jié)車廂,某一個床位,我媽生下了我。

那是02年的冬月,一個飄雪的日子。

如今的我喜歡冬天,大部分是天性。

那列冬天的火車給我爸媽,我三姨、我舅媽、以及一位陌生女人送去了兒子,我們四個的誕生讓那節(jié)車廂被打趣為“風(fēng)水寶地”。

我胯下的男性特征首先被我大姨宣告于世,她對我媽說,“二妹,好了好了,是個男娃,莫哭了。”

因這句話,或者說因胯下的葫蘆嘴,我得以成為我爸媽的兒子,不然我將成為他人的女兒,也就是說我將被送給他人,因為我已經(jīng)有了兩個姐姐,一個死的,一個活的。

我不知道該不該對我是個男孩兒感到慶幸。

說實話,我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原因是我不知道在我大姨宣告我的性別時,那被丟在一旁的人生——作為女孩的一生——會不會比現(xiàn)在更好。

我連想象的余地都沒有。

我媽說:“我當(dāng)初生你的時候,一直哭,就怕你是個女娃,你大姨把人家都聯(lián)系好了,哎,你是不曉得聽到你大姨說是個男娃兒的時候,我心里頭那塊石頭才算落地。”

這件往事——我作為參與者之一——帶給我的是一種幻滅感,如同摩挲著泛黃的舊照片,困在照片里的我在笑,或者哭,我說不清。

我曾這么想,我或許是那夭亡的姐姐的轉(zhuǎn)世。

我媽說夭亡的姐姐是個很漂亮的女孩,頭頂有兩個發(fā)旋,我爸很喜歡她。

他們可能也想過其他的結(jié)局,我姐姐沒有死,那么我大概不會出生,或者我是女孩,短暫的擔(dān)任他們第三個女兒的角色,無論是哪一種想象中的結(jié)局,我都將從他們的人生中消失,姐姐將代替我。

我不反感這種替代,一方面是作為既定事實存在的我有恃無恐,另一方面是我聽得出爸媽很思念姐姐。

我長大后,問過媽媽,“那個姐姐埋在了哪里?”

媽媽說:“應(yīng)該是丟在了哪個坡下。”

這句話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死了就是死了,不論爸爸當(dāng)初坐在床沿抱著姐姐小小的身體哭得多么傷心,不論媽媽是不是哭紅了眼睛,不論當(dāng)初有多少喜悅,死了就是死了,死亡不是一瞬間的事,而是很長久的事,這長久的時間讓死亡這件事得以更加確定,而人們對其印象卻變得更加淡薄,至親之間也是這樣。

有那么一瞬間,我恍惚了,心中感到莫名的難過。

媽媽說:“你問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就問一問,”我說,“在哪一個坡下呢?”

“這我怎么記得?”媽媽說。

這句話在我聽來是另一句話,“沒有必要記得。”

我開玩笑一般,說道:“我還想著說給姐姐燒點錢呢,說不定我就是她轉(zhuǎn)世呢?”

媽媽聽了,臉色一變,跳起來就要打我嘴,說:“亂說什么!”

我躲開了。

我很少想起姐姐,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認(rèn)識我,我是想認(rèn)識她的,但我害怕看見她恐怖的樣子,我是說,我還活著,而姐姐已經(jīng)死了,我害怕死亡,就如同我思念外婆,卻害怕她的墳?zāi)埂?

我只能想象,如果我是姐姐,那個離開的日子會是什么樣子。

粗糙的草席摩擦著我裸露的身體,烏黑的血從我如同死面團(tuán)般的皮膚下洇出,染臟了爺爺?shù)囊律选?

我知道爺爺不喜歡我,我希望他會原諒我。

清涼的風(fēng)摸著我的小腳,濕漉漉的青草碰著我的耳朵,一只紅色的甲蟲落在我的鼻尖,螞蟻開始在我身上狂歡......

獨自躺在漫天的春色中,我忘記了時間。

我想,爸爸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哭了吧。

就是這樣,一個家庭的不幸的日子,一個簡單平凡的日子。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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