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淵垂星，夜幕裹月

晚風吹起陸瑾鬢間的秀發，露出她那一雙清麗眼眸。

陳亭嘆了口氣，擺擺手道：“哪里有別的姑娘。”

陸瑾見他這般模樣，便也沒有將這個話題延續下去，兩手一撐，身子微微向后靠去。

她看著滿天繁星，忽而笑道：“姑娘家嘛，哪怕性子再是率性，遇著了能入自己心里的人，總會有些許不能明說的話語。”

“有些時候，女子藏在心底的話，不是不愿說，而是不能說，至于這個不能的緣由嘛，每個姑娘都不一樣，自己猜。”

陸瑾雖然仰著頭，但一雙眼睛已是垂低下來，悄悄注視著身旁人影。

“陸姑娘，怎么被你這一說，我更是不懂了？”陳亭少有地撓了撓頭背，很是不解。

“意思很簡單。”陸瑾眼神深沉，指了指天際璀璨星光，又道：“兩個人的關系，好比繁星與明月，若是不去細究，則是朦朧一片，很是美滿。”

“但倘若真把話言明了，你便會知曉，星月的距離，并非你所見到的那么近。”

“你那師姐便是怕如若把話說明了，或許，你二人便做不成師姐弟了，這下，明白了嗎？”

陳亭點了點頭，隨后長嘆一口氣，又是搖搖頭：“大概明白了，不過......”

陸瑾收回目光而來，抿了抿嘴：“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我又不是你那師姐，哪里能當真知道她的心思。”

“你要想知道，自己去問。”

她自然不知道林瀟月的心思，也不愿去知曉，甚至，陸瑾并不在乎這天地下任何一人的想法，唯獨身旁這傻子，她就算不問，也能知道。

陳亭一時語塞，滿嘴話語被堵了回去，只好閉上嘴，默默嗯出一聲。

陸瑾莞爾一笑，輕輕拍了拍他后背，寬慰道：“順其自然便是，有些事，你越去細究，越是不明白，不如隨他而去，免得煩惱。”

“可惜我沒你那么灑脫。”陳亭無奈搖頭。

陸瑾大嘆一聲，干脆站起身來，頭也沒低地道：“活得沒心沒肺一些，好過整日愁眉苦臉不是。”

“對了，聽靈兒姐說，你們這外門大比沒剩幾日了，想好要拜入哪一峰了嗎？”

陳亭也是站起身來，點點頭，卻沒說話。

陸瑾眉頭一挑，也沒多問，只是笑道：“要不要我去給你助威？”

“好。”

夜色下，兩人相繼無言，只留滿天繁星，悄然點綴。

——

接下來幾日，陳亭在外門大比之中，連連得勝，腰間那竹簡，也是瞬息間，成了一塊金簡。

而后，在大比落幕之時，他又在所有人驚詫目光下，以外門第一的排名，拜入了那被宗門內稱為廢峰的，玄清峰之內。

那一日，當姚靈兒聽到這消息后，親自去無齒峰領人之時，心里是又喜又驚，好似做夢一般。

如此，又是數日之后。

這一天，艷陽高照，落輝萬里。

陳亭步履維艱地走在山路之上，手扶石壁，氣喘吁吁。

今日，他要隨姚靈兒，前去這天脈之上，拜見那位前輩。

或許是因為山間的空氣本就稀薄，再加上這天脈更是高之又高。

他竟然覺著有些呼吸困難。

便在這時，一道俏麗背影攔在了陳陸身前，讓他忽然覺得神清氣爽，再沒了一絲難耐。

姚靈兒偏過俏臉，笑道：“你第一次上天脈，覺著胸悶氣短，也屬正常，跟在我身后便是。”

陳亭微微一笑，也是默默跟上。

不知走了多久，當視線因一片巨大石臺豁然開朗后，陳亭知曉，到了。

山頂，白雪皚皚。

陽光透過薄薄云層，為此間銀裝素裹的石臺，染上一層柔和金邊。

“你且聽好，待會切記不可多言，雪兒她不喜外人上天脈。”

陳亭問道：“靈兒師姐，這位前輩，究竟是何人？”

姚靈兒忽然頓了步子，朝遠處指了指：“算是我師妹，但我雖當她是師妹，若真論起輩分，她可大上我不少。”

流風逐雪，卷袖飄裙。

陳亭順著她的指尖望去，卻見石臺中央，正站著一道倩影，于漫天雪景中，青絲飛揚，翩若驚鴻。

分明是酷暑之際，此地卻是嚴寒入骨。

“便是她了。”姚靈兒小聲道。

忽然，好似察覺到什么，那白衣勝雪的女子，露出一張精致側顏，向著陳亭注視而來。

陳亭呼吸慢了半寸，有些癡楞。

若說九天星河美，在她面前，卻也已經不值一提。

她眼眸似含春水，讓人一眼萬年。

不知為何，這張絕美容顏，竟讓陳亭略感熟悉。

“隨我來。”

姚靈兒輕喚一身后，引著陳亭，朝遠處那白衣女子，漸漸走去。

“雪兒性子孤僻，不常言語，能否教你，還要看她自己的意思，我只能盡量規勸。”

略帶寒意的清風吹拂起她耳旁青絲，顯露出一張非怒非喜，平靜溫和的俏臉。

陳亭跟在后頭，鼻尖傳入淡淡馨香，默默點了點頭。

寒霜映雪，獨憐芳心。

覆滿積雪的木質欄桿前，一道倩影正悄悄駐足，靜靜等待。

姚靈兒在離她五步之外時，停了腳步，話語輕微，好似怕驚擾到這位雪中仙子。

“雪兒，恕我冒昧，今日帶了一人前來，你且瞧瞧如何？”

話語間，姚靈兒伸出藏于袖中的小手，擺在陳亭身前，微微一揮。

陳亭會意，上前抱拳，躬身道：“晚輩陳亭，見過前輩。”

那女子抬手拂去欄上厚雪，裹在掌心，低低凝望。

好似兩人話語，并未傳入她耳朵里。

姚靈兒像是料到了這一幕，攔臂示意陳亭站在原地后，挪著蓮步，緩緩走上她身邊。

“雪兒，這小師弟與咱師尊，有救命之恩，根骨也是上乘，今日前來，是想......讓你教他個一招半式，也算我報答了他這份恩情。”

“如今他已拜入玄清峰，你也知曉，師姐是個廢人，教不得什么的，所以，還請你考慮片刻。”

見她仍舊把玩著手間殘雪，姚靈兒接著道：“當然，教與不教，還憑你本人意愿。”

白衣女子將手中細雪輕輕拂出，眨著剪水雙眸，暗自望向天際。

姚靈兒嘆出一口氣，自知已是沒了再說下去的必要。

她目帶失望地扭過頭，朝著陳亭投以一個歉意的目光。

如今的結果倒是在她意料之中，畢竟這師妹的性子極難揣測，即便是師父在此，恐怕也是一樣。

陳亭輕笑著點點頭，示意無關緊要。

只是下一刻，他瞳孔卻是猛然一縮。

落雪斜飛而起，直上青天。

一道浩然劍氣忽然席卷而起，隨后化為滔天劍勢，朝著二人迎面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