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燭火飄搖。

陳亭看著眼前這略顯憔悴的倩影，眸子一暗，低道：“好。”

林瀟月走出幾步，坐在了陳亭對位，默默倒起了茶水。

“如今的霽云山，你覺著如何？”她忽然笑著說。

陳亭看著眼前被推來的茶杯，也是端起，一飲而盡：“雖然弟子長老少了許多，但總算是有了宗門的模樣。”

林瀟月豐碩胸膛微微起伏，眸子里閃過一些無可奈何：“是不是覺得，做的太過了？”

“快刀斬亂麻，亦有從頭開始的勇氣，絲毫不為過。”

聽見他稱贊的話語，林瀟月卻沒有過多的喜悅，轉而捏起那盞茶杯，開始輕然晃動。

“連你也覺著對，那便是對的。”她托著香腮，暗自凝視著陳亭。

許久之后，林瀟月才緩緩道：“其實，這些，都是他的主意。”

陳亭抬起額頭，略顯驚訝地望著眼前女子。

“這般吃驚做什么，如今的寧師弟，在治理宗門一事上，頗有見解。”

“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也是為了宗門好，對吧？”

林瀟月眼眶微紅，看向陳亭之時，目中充滿了期待。

陳亭眉頭一皺，忽然念及什么，轉而問道：“為何早些年妖孽橫行之時，這掌門不行此等利落之事？”

纖手稍稍一頓，林瀟月垂下目光，將茶杯小心落在桌上，笑道：“他常年閉關，哪里有空。”

聽她絲毫沒有疑惑的話語，陳亭忽然覺著眼前這女子，或是有些許心事，瞞著自己。

先前在山崖處遇見姚蓉也是，這霽云山，恐怕出了些變故。

但依目前而言，所有事物都是漸入佳境，絲毫看不出一絲破綻。

怪事。

“師姐，方才我臨來之時，遇見了姚姑娘。”陳亭側目，細細看著林瀟月反應。

林瀟月躲去目光，勉強笑著，說道：“那丫頭，見到你，應當也是開心壞了吧？”

陳亭搖搖頭，目光始終沒有挪移開去：“她似乎很是糾結，既不想見著我，又想見著我。”

“蓉兒她，說了什么？”林瀟月將小手緊緊握起。

“什么都沒說。”

林瀟月目光忽然有了些色彩，嘴角輕然吐出一口氣，緊繃的身子，也是緩緩舒展開去。

“你呢？”陳亭忽然問道。

突如其來的二字令林瀟月猛然一怔，她呆呆盯著陳亭，不知所言。

“師姐是希望見到我，還是......”

“當然是見到你！”林瀟月斬截道，沒有一絲猶豫。

她突然哭訴道：“我已經把你弄丟過一次，怎會甘愿再丟了第二次，你可知那時我有多痛心。”

“早知道會出變故，我又怎會讓你去外門，我寧愿這宗門盡數頹敗，只要你還在我身邊便好！”

林瀟月狠狠吐出一番失神話語，隨后又是歸于平靜，低下頭去。

看著她如此凄楚面容，陳亭便也不再試探，只是寬慰道：“既然你把我置在了心間，為何還要瞞著我？”

林瀟月身子一顫，失魂落魄地抬眉，瞧著眼前好似看穿一切之人。

“我只是猜測，你不必這么看著我。”陳亭尷尬一笑。

“師姐，事到如今，可有別的話，要告訴我？”

林瀟月猶豫許久，卻在一番思慮后，微微搖了搖頭。

陳亭忽然站起身，“既然如此，今日天色已晚，我便先告辭了。”

林瀟月低著頭，一聲不響。

“小橙子。”

她忽然輕聲叫住已然落步于門口的陳亭。

“先別走。”

林瀟月聲音略顯顫抖，淚水不住落在茶水中，漸起漣漪。

她倚著桌凳，步履維艱的走至門前，隨后沖著陳亭，展開一臂，笑中含淚地道：

“抱抱！”

陳亭偏過臉頰，卻沒有伸出手。

林瀟月小嘴輕輕一張，清麗眼眸里滿是失落，僵在一旁的手臂微微垂下，帶著她那張無神臉龐。

陳亭不再猶豫，在這女子萬般不舍眼神中，默然轉身離去。

林瀟月蹲下身子，微微捂著小腹，泣不成聲。

——

玄清峰

蛙聲片片，蟲吟陣陣。

雖然已至深夜，但此刻玄清峰的屋舍之間，卻是燈火通明。

陸瑾收回小手，看著眼前在一口雕龍刻鳳的丹爐下，逐漸升騰而起的火焰，滿意一笑。

“靈兒姐，未曾想到，你竟還有這等寶貝。”

姚靈兒蓋上爐子，抹去了臉蛋上那些許黑炭，笑道：“咱這兒雖然是廢峰，但天材地寶，丹爐兵刃，都是一應俱全的。”

“不過還得多虧了你這天炎，否則這進度，不會這般快。”

陸瑾一擺手，咧嘴笑著：“不過一團火罷了，能幫上你就好。”

兩人話語間，卻又一道人影，從崖前拐角處走來。

看清來人后，陸瑾撇了撇嘴，低道：“怎么，溫存完了？”

陳亭輕輕嗯出一聲，依舊笑容滿面地望著那青衣少女。

陸瑾遲疑片刻，旋即將語氣放得緩和了些，問道：“有事？”

姚靈兒忽然從丹臺上跳下身子，輕拍雙手，說道：“小瑾，這會穩定多了，你去吧。”

陸瑾輕輕握起姚靈兒纖手，笑道：“好。”

說罷，她緩步朝著陳亭走去，步如流星，神采奕奕。

——

“說吧，找我做什么？”陸瑾坐在屋頂之上，抬頭望著星空。

陳亭不假思索地問道：“陸姑娘，若是一個女子，不愿說真話，是為何？”

聞言，陸瑾小臉一肅，隨后帶著狐疑的眼神偏過頭來，瞇著眼問道：“這個女子，是誰？”

陳亭被她這么盯著，心里忽然有些發虛，這便干咳一聲，說道：“是我那師姐。”

“哦？”陸瑾嘴角一翹，故作高深地說道：“她劍心通明，明慧伶俐，還把你當做了寶貝一般看待，能瞞著你啥？”

陳亭忽然有些奇怪，便隨口將方才林瀟月那反應，大致描繪了一遍。

“唉。”陸瑾拍了拍腦袋，“你這人，雖然有些心機，但對于親近之人的情感，卻為何一下失了聰慧？”

“我該如何？”陳亭一臉茫然。

陸瑾仍然沒有褪去那絲疑惑，問道：“女子既然有話瞞你，自然是要旁敲側擊，以情......”

她忽然斷了話鋒，問道：“教了你這些，你是不是要去騙別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