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嫻住的是四樓，抓鬮抓的。
樓房是一個連廊，一層四戶，兩個樓梯。
她把家收拾的一塵不染，每一個角落都仿佛充滿溫馨。
可她很郁悶——
樓上住的是謝宗揚和杜小燕。杜小燕長了一雙桃花眼。
更加讓她提心吊膽是鄰居李湘云，如果接大龍沒有外派，她可能就是接大龍的媳婦了。
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李湘云又隔三差五地上家里來，不是送這就是送那，雖然妹妹妹妹的喊的可親了，萬一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她用恐赫加誘惑想逼接大龍說出實情，“你和李湘云睡過沒有？睡過幾次啊？她好還是我好？”
“沒有啊！嫻嫻，那時候太單純了，只是摸過幾次，沒有真正發生象你想的那樣！”
接大龍實話實說，竭力辨解自己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接著道，
“以前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會，如果象現在有經驗了，還可能……”
“哦！那你的意思說，現在想睡她了？你真是吃著碗里，還想著盤子里！
滾！給我滾，給老娘滾出去，這是我的房子！”
張嫻生氣了，把眼一瞪。
接大龍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滾到了門口，笑嘻嘻朝她扮著鬼臉，
“媳婦啊，滾不出去啊！”
張嫻看見比自己大五歲還象個孩子似的調皮的丈夫，心軟了，道
“那就滾回來吧！”
二人就擁抱在一起，在床上憧憬著美好的未來，討論生孩子的事，生個男孩叫什么，生個女孩叫什么。
大龍說，古人云，天下英雄誰敵手？生子當如孫仲謀。生個兒子就叫接仲謀吧，女兒就叫接荷花。
張嫻說，兒子名不大好聽，不如叫接俊杰唄，接浩天也行啊。
時間過得飛快，一年多過去了，二人工作順利，小日子過得幸福象花兒一樣！
張嫻從在娘家十指不粘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蛻變成了炒菜，做飯，涮鍋涮碗，拖地打掃衛生的好媳婦。
得此賢惠的妻子，接大龍成天笑得合不攏嘴，走起路來昂首挺胸，派頭十足。
美中之足是，張嫻的肚子仍舊平平坦坦，大是大了一點，那是生活好，胖的。
張嫻有時候就跑到樓上，或鄰居李湘云家，杜小燕生了女兒，李湘云是個兒子。
她羞答答地向她們請教如何懷孕，什么樣的姿式最好。
杜小燕說順其自然就有了。李湘云真是把她當親妹妹，倒是給她探討了一些姿式，讓她回去嘗試一下。
這一年吉祥市蓬勃大發展，到處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把接家莊劃成市區。
接發家得了風濕老寒腿，也不出去搖撥浪鼓了，在家開了一個小賣鋪，不光賣日用百貨還賣青菜，生意好的很。
接二龍負責從外面進貨。
本來說爹娘長得好看，生出的孩子都是優良品種。象接大龍就長得一張讓女孩子神魂顛倒的臉。
接二龍和大龍一母同胞，還能差到哪里去啊？可是變了形，走了樣，長得有點馬馬虎虎，個子也低于女孩子們心目中的標準。
他的“雄心壯志”倒不小，還非得找個個子高的，不能丑了，長得最起碼要和他娘張二妮不能差太多。
所以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找不到對象。
他姑姑接彩霞說，別挑三揀四了，現在女孩子少的可憐，就你那樣，找個是個女的就行了。年齡越大越不好找，別打光棍了！
媒人把接家門檻都要快踏破了。
不是為二龍，是為了接家的兩朵花。
接鳳凰，接孔雀都初中畢業了，都該找婆家了。
接鳳凰千挑萬選，找了一個吉祥市齒輪廠的年輕車工，興高采烈地準備出嫁。
一看嫁妝給的太少，說到了婆家丟人，就和接發家，張二妮大吵了起來，離家出走。
上哪兒去呢？她想到她哥接大龍。接鳳凰一見接大龍，那眼淚就象“洪湖水呀浪打浪”！
接大龍心疼妹妹，答應為妹妹準備電視機，洗衣機等等。接鳳凰是破涕為笑了，高高興興地回家準備去了。
可把張嫻可氣壞了，說接大龍，你妹妹面子有了，咱家可損失大了，你晚上愛在哪兒睡哪兒睡吧，別進這個門！
接大龍說了一大籮筐好話，張嫻說我就不上你的當！
接大龍晚上在外面走廊里，喊嫻嫻，好嫻嫻，你不讓我進去，好歹地給我一個褥子，毯子啊？
驚動了李湘云，過來這樣勸那樣勸，道，人家都說，天上下雨地下流，兩口子打架不記仇，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妹妹，讓他進去吧，明天還要上班！
樓上的杜小燕，謝宗揚也下來了。樓下的一對夫妻都是電氣工程師，女的叫周金鳳，也和杜小燕一起替接大龍向張嫻求情。
更把張嫻氣得一肚子火，心道這接大龍平常別看在家里懶的要命，在外面卻勤快地很，不是幫人家干這就是干那，現在可好，一大幫人都向著他，姑奶奶我就不信那個邪，今天就是不讓他進。
一個樓上的人都來看熱鬧。
李湘云大聲道：大龍，今天你哥在家呢，你上我家睡吧？
杜小燕也笑道：大龍，明天上我家睡去。我看看張嫻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張嫻在門邊聽著呢，心想這杜小燕，李湘云成天對大龍“虎視耽耽”，特別杜小燕，謝宗揚年齡大了，常常不交公糧，還是網開一面吧。
等人們漸漸散去，張嫻悄悄把門開了一條縫。過了一會，接大龍進來了。
她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心道，這家伙還算有點良心，沒去李湘云家睡，要去了，我和他離婚！
兩人開始了第一次冷戰，各人做各人的飯吃。張嫻是雞鴨魚肉輪番上陣，而且這一年多來，修練的做菜水平甭高，那是真香啊。
她和周金鳳很聊得來，周金鳳不會做飯，她有時候就把一些菜送到樓下，心里想，土話說的好，“解拉龜”（金蟬幼時）也得有個對臉的，我得培養一個戰友！
接大龍會過慣了，買菜一花錢就心疼，加上錢大部分都給妹妹了，只好天天吃素，把他饞的不輕。
他們生孩子的大計就擱淺了。
張嫻的媽媽孟婉如來看閨女，兩個人裝得象什么事沒發生過，大秀恩愛，演技一流。
孟婉如看出端倪，悄悄問張嫻，張嫻說，他掙點工資都給他妹妹買嫁妝了，商量都沒敢和我商量，我恨不能想掐死他，可心里又怎么也舍不得。
“對象是你自己找的吧？時間不能倒流，歷史也不能改寫了，你啊，就得學會接受現實，兩個人互相讓著點，多想想對方的好處……”
“媽媽，這次不是誰讓誰的問題，誰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呀！”張嫻撅著嘴。
“好好好，不說了，這事大龍做得確實不對，我有空說說他。你缺錢嗎？媽媽給你。”
接大龍被老丈母娘委婉地說了一頓，低著頭問張嫻認錯說：
我一時沖動，我錯了，大錯特錯，以后一定聽媳婦的話，叫我打狗，我不攆雞，叫我上東，我不上西。要是違背了，天打五雷轟！
他指天發誓！心里卻道，我指的是天，沒指腦袋，五雷要轟就轟天吧。
兩人就和好了，恩愛更勝從前，書歸正傳，努力“造人”。可惜呀，不停地努力還是沒有結果。
張嫻媽媽孟婉如和李湘云都說嫻嫻要不你們兩個去大醫院看看吧。
周金鳳給她介紹了一個，在如意市摩崖商店那塊。張嫻帶著接大龍去了，到了一看，樂了。
這是一個私人診所，叫回春堂。門上一副楹聯：寧肯柜上藥生塵，但愿世間人無病。
還有桌上一牌子，寫作中西醫結合。
坐診的女大夫一臉嚴肅，看見了張嫻，撲嗤笑了，叫道：
“小嫻嫻，怎么想我了？”
原來是她高中的同桌高蕊蕊，她上的是SD省醫科大學，爺爺是老中醫，她主要學的是婦產科。
她父母在文革中意外不在了。
上完大學以后，在省第一人民醫院實習。她爺爺卻說中醫是中國的瑰寶，非得讓她回來，到家祖傳的診所，想把自己壓箱底的東西都教給她。
張嫻說，是啊我可想你了想死你了。兩人聊了一會，后面還有病人排隊。張嫻說明來意。
蕊蕊請出高天寶，他已經很少出診了，給張嫻把了把脈，說身體好著呢，又和大龍把了把脈，開了一副方子，說讓大龍喝上一個月就好了，以后不要吃辛辣的東西，不要吃太熱太涼的東西。
蕊蕊悄悄又給張嫻解釋道，老頭說估計這接大龍的“小蝌蚪”凈些散兵游勇，真正能成大事的少，你們可以到吉祥市第一人民醫院檢查一下。
接大龍被張嫻押著硬著頭皮去查了一下，兩口子對高神醫真是心悅誠服，接大龍乖乖地喝了一個月中藥。
見證奇跡的時候到了！
李湘云，杜小燕，周金鳳都喜歡到張嫻家玩，張嫻又大方，百合花一樣招人喜歡！
她摸摸肚子，笑容滿面，“OK了！”
五六個月的時候，她又去了一趟回春堂。
高神醫說你走兩步我看看。然后，白頭翁一捋白胡子點點頭，說，好，胎兒正常！
高蕊蕊看了看爺爺的眼神，偷偷對張嫻道，你們想什么就來什么！生了以后得認我當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