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話的聲音有點大,附近的人都聽見了。
云逸在臉上掛上了尷尬的表情,又轉頭問李承祿:“那有沒有會搭建棚子的?或者會編織草席的?要么帶上斧子去山上砍柴吧,這些都缺人手呢?!?
李承祿又是一梗,他二皇子府里的家丁,怎么會做這種粗活兒?
有倒是有幾個,卻也不多。
而且去山上砍柴,誰還看得到他家丁活躍在災民之間?誰還看得到他的功勞?
云逸妥妥拿捏,又問了幾個問題,而李承祿帶來的人,好像什么忙都幫不上。
百姓眼觀鼻,鼻觀心,心中都有了想法。
這二皇子不是向來以賢德著稱嗎?
前些日子,除了在城門口施粥,好像也沒有別的舉動了。
今天京城有一半的人都活動起來了。
人家侯爺的家仆店小二,還有極樂觀的居士們,戰將軍帶來的將士們,甚至是王家布莊的親兒子,他們都已經把事情安排妥當了。
甚至連那些嬌滴滴的官家小姐,也自發帶著丫鬟給他們裁剪布料,哪怕是幫老太太穿針,都沒閑著。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呢。
二皇子這時候才帶著人過來?來晚了不說,還帶了些啥也不會的人過來?
是過來湊熱鬧的吧?
而且聽說二皇子妃名下也是做布莊生意的,可今日沒有一塊布料是二皇子妃家的。
其實他們也不清楚,二皇子妃名下的布莊大多只做最高端的綢緞,每一匹都是天價,受權貴追捧,怎么可能拿出來給災民們做衣服?
低端的布料,他們還留著做軍營的生意呢。
一時之間,二皇子的形象在災民心中大打折扣,得了個也不過如此的印象。
云逸這邊,似乎也絞盡了腦汁,“這樣吧,殿下,讓您帶來的家丁去架幾口大鍋,燒熱水供給災民們吧,災民們冷得不行,有一杯熱水取暖也好?!?
聽著還像話,也活躍在災民們的面前,李承祿趕緊安排家丁去忙活了。
“那本侯也先去忙了,招待不周,殿下恕罪。”
李承祿不知道的是,聽到他和云逸談話的人并不多,但百姓和災民們看到的就是二皇子帶來了一大幫的家丁,和云侯爺討論了半天,最后卻做了七八歲幼童都能做的燒水的工作。
一時之間,這印象分又大打折扣。
云逸忙活了一陣,安排妥當之后,就去找李承乾了。
李承乾也沒回府,就在城門外的馬車上休息。
“佛子大人?!痹埔萏竭M去一個腦袋,見他閉著眼睛在打坐,“是累到了吧?累到了就回府休息吧,這邊沒啥大事,我能處理得過來?!?
閉目養神的李承乾睜開眼,“侯爺不回去?”
在他的見聞里,即便有什么重大事件,賑災也好,或者別的什么事情,都是上頭的人揮斥方遒,讓底下的人去忙活,他沒見過云逸這樣的,
明明是個侯爺,卻活躍在災民群里,偶爾還去幫忙搭把手,給老婦人穿針,給搭棚子的民夫遞錘子。
而且,他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在云逸心里聽到什么累或者別的什么不滿的情緒,滿心想的都是要如何把這個事情順利進行下去。
這人也屬實有些奇怪了,天下商人皆愛財,云逸也不例外,可他卻又愿意為了災民如此慷慨。
云逸笑著,“大家也沒有這樣的工作經驗,我總要在這里看著才能放心,萬一發生意外情況,我也能及時處理?!?
李承乾頷首,對他行了個佛禮,“貧僧替災民謝過侯爺?!?
“你都替他們謝多少回了?咱倆這關系,也就別客氣了?!痹埔蓓樀谰妥磉吶チ耍钟眉绨蜃擦俗菜募绨颉?
“誒,我說,我的佛子大人,你們自稱就只能是貧僧嗎?”
他的話題實在是太跳脫了,李承乾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甚至都忘記了自己并不喜歡他人靠得這么近。
云逸繼續說,“每次聽你說貧僧,我總覺得出戲,額……就是十分有違和感?!?
“老衲?”
冷不丁地,云逸像是聽到一個地獄級別的冷笑話,笑得他直不起腰,整個人都快蹭到李承乾身上去了。
“李承乾,空心大法師,三皇子殿下,你今年幾歲???自稱老衲?那你還不如自稱貧僧呢?!?
歡樂得有些忘形,居然直呼姓名,但他自己并沒有意識到。
好在李承乾向來淡然,并不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稱呼,至少,他并不在意云逸對他直呼姓名。
他面不改色地,“老衲今年二十有二?!?
“噗~!”云逸又笑得不行,“你比我還小一歲多呢。”
要算上上輩子那幾年,還不止小一歲呢。
22歲,放后世,也就是大學畢業的年紀,這個年紀自稱老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承乾聽著他略顯猖狂的笑聲和心里又只讀到一半的心里話,無奈搖頭。
這人的秘密太多,卻也很難讓人產生反感的情緒。
等到云逸笑夠了,李承乾這才又開口問了個問題。
“你給百姓準備的酬謝到底是什么?”
他也好奇。
云逸倒是忙忘了,“你還沒去看呢?”
他借著從懷里荷包掏的動作,從空間里拿了一小塊硝石出來,“認得這個嗎?”
“芒硝制成的硝石,藥房里有,可降火消腫,潤燥通便?!?
云逸點點頭,“確實是硝石。”
下一刻,他拿起馬車里的茶壺,往杯子里倒里一杯水,把硝石扔了進去。
“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李承乾的瞳孔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的震顫,他此刻可以理解那幕布后面的驚呼聲了。
不可思議。
茶壺里的茶水已經涼了,即便是冬日,這不可能在這么快的速度內結出冰晶,而此刻他卻親眼見證了一杯茶水變成冰坨子的過程。
是硝石,如此廉價的東西卻有如此大的作用。
他抬眼看著云逸,真是個奇妙的人。
而前段時間食之禪源源不斷贈送的冰塊的來歷,此刻也明了了。
難怪,有那么多人都查不到云逸的冰塊是從何而來,卻沒想到人家居然可以自己把水變成冰。
“怎么樣?神奇吧?”云逸洋洋得意,“用硝石,就可以把水變成冰,而且硝石還能反復使用,只不過有個弊端,硝石做出來的冰塊不能直接食用,得用其他器皿隔開,這些都跟百姓說清楚了?!?
“確實是終身受益,惠及后人?!?
云逸的嘴角揚得更高了,從前還有人說高級貴賓送冰活動,哪怕充值一萬兩,那也是虧本的,說他傻。
現在看呢?
到明年,冰塊將是最不值錢的消暑之物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消息被赫家知道后會如何,呵呵。
我還等著看好戲呢,聽說錢隼又挖了幾個大冰窖,又招了好多人挖冰,等這個消息傳到錢隼耳朵里的時候,希望他們不要覺得白忙活了一場。
不,不會白忙活。
現在城外還缺大冰塊坐冰屋呢。
嘻嘻。
云逸心中的狡黠沒能瞞得過李承乾,但他不打算干涉。
天價的冰塊,赫家每年瘋狂撈金,確實該整治了。
“可還有我能幫得上忙的?”李承乾這會兒也不自稱貧僧和老衲了。
云逸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一些大夫過來義診,冬衣不可能一兩天做完,現在又下雪降溫,災民怕是受不住?!?
而且現在百姓們都活動了起來,深入災民群眾,云逸有些擔心會傳染感冒。
疫病他不擔心,上輩子就沒有發生過疫病,怕的就是風寒傳染。
李承乾明了,“明日就會有大夫帶著預防和治療風寒的藥物過來義診?!?
云逸笑著,也對他拱了拱手,不倫不類地行了個禮,“那本侯也替災民們先謝過佛子的大恩。”
李承乾眼中彌漫笑意。
接下來這幾天,事情發展得都很順利,云逸每天一大早就出城,天黑了再回府,凡事都親力親為。
直到這天。
云逸正在和藥童們混在一起熬制板藍根。
這是預防風寒的好東西啊,也便宜,又有藥商捐贈了一大批,再配置一點別的藥材,熬制出來,每人喝他兩大碗。
暖胃暖心又能預防風寒。
可就在這個時候,兩名將士抬著一個渾身是血的民夫急匆匆地沖過來,“大夫,大夫,快來人,這有人受傷了。”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趕緊湊了過去,“這是咋回事?”
只見那受傷的民夫頭上破了好大一道口子,胳膊也曲折成了一個健康人體難以達到的角度。
可見,是手臂骨折了。
云逸也趕緊走了過來,讓老大夫立馬醫治,他認得這些人,都是去挖冰修建冰屋的,“發生什么事情?這是械斗?”
抬人回來的將士趕緊回話。
“侯爺,我們原本在河邊挖雪鑿冰,但是那邊還有另外一批人在挖雪鑿冰,那邊人覺得我們搶了他們的冰,先是起了口角,爭吵了幾句,然后就突然打起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