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輕輕踏入老夫人房內，映入眼簾的是一扇雕花的檀木屏風，屏風上精細地刻畫著祥瑞的圖案。

繞過屏風，只見老夫人端坐在堂屋的太師椅上，發髻梳的一絲不茍，手中輕捻著一串佛珠，臉上的的表情看似平和，又卻又隱隱透著一絲威嚴。

“兒媳給母親請安。”

姜婳褪去了初見時層層堆疊的妝容和夸張的服飾，儀態落落大方。

她就靜靜地站在那里，未施粉黛卻清新動人，不著華服卻氣質出眾，宛如一朵空谷幽蘭，遺世獨立。

“坐吧。”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

姜婳心下困惑。

此番被叫來請安，似乎并非存心刁難。

待到姜婳坐定后，老夫人緩緩開口。

“近日我思來想去，之前或許冷落了你不少，今日便想與你閑話家常。”

姜婳連忙道，“母親言重了。”

“你成婚這么些日子，我這做母親的，未曾給過你像樣的物件。”

說著，老夫人輕撫腕上的那對羊脂玉手鐲，溫潤細膩，與她保養得宜的肌膚相得益彰。

“這對羊脂手鐲，乃先皇后恩賜之物，其意義非凡。”

姜婳注視一番，應和道，“確非凡品。”

老夫人拉過姜婳的手，將其中一只套在姜婳腕間，“今日特贈你一只。”

“母親，此物過于貴重，兒媳不能收。”姜婳受寵若驚，連連推辭。

“收著吧，確實與你般配。”老夫人打量著，眼底盡是滿意，“先皇后曾言，此鐲象征著祥瑞與美好，希望佩戴者能得庇佑，福澤綿長。”

姜婳見其目光懇切，便不再推辭，“多謝母親美意。”

那手鐲的線條流暢優美，圓潤飽滿，切合手腕的弧度恰到好處。

這時，雙生子攜手而來。

“九思給祖母請安。”

“十安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眉心舒緩，命兩人落座。

藺九思沒了平日里的調皮勁兒，與藺十安一樣，規規矩矩，安安靜靜。

“我這把年紀，就盼著兒孫繞膝，享享天倫之樂。”老夫人目光掃過二人，開口道。

姜婳聞言，心頭一顫，面上卻佯裝隨意，“母親如今也算得償所愿，府中孩子眾多，每日倒也熱鬧。”

“是啊。”老夫人垂眸，輕抿一口清茶，繼續道，“只是，子介迄今還不曾擁有一兒半女。”

“孩子之事不可急于一時，母親莫要憂心。”姜婳連聲勸慰。

“你且放寬心，我并非封建守舊之人，未曾催促你們即刻生子。只是子介他，自小未養在身旁，不通情竅，對男女之事更是一知半解。這方面還需你多費心引導。”

老夫人緩緩嘆了一口氣，那聲嘆息仿佛承載著無盡的憂愁。

“兒媳自當盡力。”姜婳低垂著頭，聲音細弱蚊蠅。

她只覺心中五味雜陳。

如今細細思索。

于她，

藺不度更多的是，

合乎禮儀的規范，與不可推卸的責任。

是她自作多情了。

姜婳沒了負罪感，心中一片輕松愉悅。

柔和的余暉透過輕薄的紗窗，在屋內灑下一片片金黃。書桌上擺放的那盆文竹，纖細的枝葉在光影中輕輕搖曳，仿佛也在為她內心的釋然而歡舞。

“母親，兒媳今日尋了個新的吃食，望母親品鑒一番。”姜婳笑道。

老夫人見她眉梢眼角盡是歡喜之態，又聯想到子介對她的那份與眾不同，心中不禁暗喜。

只覺抱孫之事大有希望。

于是，她欣然答應，“難為你有心了，我自當好好品嘗。”

兩小只在一旁聽見，也不禁滿心期待。

一人三碗白瓷茶盞，陸續上桌。

“母親自左而右品嘗，按甜豆花、咸豆花和兩摻的順序，能讓您更清晰地對比和感受每種口味的獨特之處。”

解釋完，姜婳還不忘招呼一旁眼饞的兩小只。

老夫人率先開蓋，熱氣騰騰，潔白如玉的豆腐腦微微顫動，仿佛在訴說著它的鮮嫩爽滑。

晶瑩剔透的糖水沿著豆腐腦的邊緣緩緩流淌，仿佛披上了一層薄紗。糖水上漂浮著飽滿的枸杞和細碎的桂花，為這碗甜豆花增添了幾分誘人的色彩。

老夫人拿起瓷勺，試探了兩下，生怕將它弄碎。

姜婳見狀，上前輕輕攪拌，糖水和豆腐腦完美融合。

“母親慢用。”咸甜豆腐腦是亙古難題，今日，她倒是想看看這幾位的選擇。

“多謝。”

老夫人舀上一勺送入口中，豆腐腦的滑嫩與糖水的清甜相互輝映，瞬間在舌尖化作一股甜蜜的暖流。

“此為何物？竟這般滑嫩香甜！”饒是吃了半輩子山珍海味的國公夫人，也覺驚奇。

“回母親，是黃豆加工而成。”姜婳笑著解釋。

“何為黃豆？我竟不知。”

姜婳頓了一下，回道，“我若說了，母親莫惱。”

老夫人還未開口，藺九思便在一旁呼喊，“祖母，四嬸，我知道！”

“莫要失儀！”老夫人呵斥一聲，難得沒再計較，便輕聲道，“說吧。”

藺九思怯怯收回小手，一字一句地說，“回祖母，黃豆乃馬廄飼料。”

老夫人聞言，一雙丹鳳眼微微睜大，抿起的唇輕輕張開，卻又因太過驚訝一時語塞。

姜婳連忙解釋，“黃豆并非污穢之物，只是世人覺得口味不佳，因而喂馬，我尋得黃豆的不少做法，實在美味，母親有空嘗嘗。”

老夫人點點頭，“確實不錯，我嘗嘗下一碗。”

咸豆花下層是一樣的，只是表面覆蓋著一層褐色的鹵汁，鹵汁中夾雜著細碎的木耳絲、黃花菜、榨菜丁，還有被切成碎末的瘦肉，散發著濃郁的醬香和肉香。

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和香菜末，宛如一幅色彩繽紛的畫卷。

混在一起舀起，更是一絕。

豆腐腦帶著濃郁的醇香，入口即化。

余下的，還有醬香濃郁、有嚼頭的肉末，而木耳黃花菜榨菜而脆嫩爽口。

越嚼越香。

而兩摻，姜婳選的是胡辣湯與豆腐腦兩摻。

胡辣湯的濃稠與豆腐腦的水潤相互映襯，濃郁辛香與滑嫩清甜奇妙交融。

無論是口感，還是味道，姜婳都愛得不行。

但對于口味清淡的老夫人，實在難以接受。

總之。

老夫人不喜歡兩摻，最喜咸口，其次甜口。

藺九思不喜歡甜口，最喜兩摻，其次咸口。

藺十安最喜甜口，其次咸口，兩摻亦是放不下。

又菜又愛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