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紀鏢頭身后，陳陌來到了鏢局的正樓。

這是一座三層的小樓，一層算是鏢局的正堂，平時來來往往的客商，都在這里與鏢局談論生意。

陳陌也來過一層，因此并不陌生。

但紀鏢頭并沒有在一層停留，而是直接帶著陳陌上了樓梯。

腳步踩在木質的樓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亦如陳陌此時略顯疑惑的心情。

正樓的二層，平時沒事的時候，是不允許鏢局的弟子隨意出入的。

陳陌雖然成了鏢師，但也才不過兩日，倒也還沒上去看個究竟。

可就在陳陌打算仔細打量一下二樓的陳設時，紀鏢頭卻帶著他一路上了三層。

從樓梯上拐過來，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扇雕刻有虎豹的紅木大門。

紀鏢頭在大門前停下，輕輕扣了兩下，低聲道：“大人，人帶來了。”

緊接著，門后便傳來一個尖細的男人聲音：“進來吧。”

大門打開，屋內十分昏暗，窗簾全部拉著，只有兩盞燭臺搖曳著火光。

正對著大門是一張桌案，桌案后面站著一個中年男人，背對著二人。

紀鏢頭示意陳陌站到桌案前，自己則小心的立在了桌案的側面。

屋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對于紀鏢頭，陳陌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當日在鏢局門前，要不是紀鏢頭出手，自己還真未必能加入鏢局。

但要說陳陌與紀鏢頭多么熟悉，那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那之后，除了一次共同押鏢的經歷，二人幾乎沒有更多的交談。

至于這個所謂的總鏢頭，陳陌更是第一次相見，見到的還是個背影。

只是聽同一隊的老鏢師說，他應該已經是一位邁入拓筋境的高手了。

陳陌站在桌案前，心中不禁泛起層層漣漪。

他絞盡腦汁思考這些日子自己都做了哪些事情，可在腦海中翻找了一圈，也沒有任何發現。

屋內的刻漏傳來規律的滴答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背對著陳陌的男人終于出了聲：“不錯，還算有些定力。”

所以，干瞪眼這么半天就只是一個試探嗎？

陳陌心中腹誹，但還是微微躬身，語氣恭敬：“多謝大人夸獎。小子不過是攝于大人的虎威，不敢妄動罷了。”

此時，這所謂的總鏢頭才第一次轉過身來。

陳陌也終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清秀，白皙，精致。

陳陌幾乎本能的將他與“太監”二字聯系在一起。

順著面容向下看，果然，沒有胡子，也沒有喉結。

還真是個太監？

鏢局的總鏢頭怎么會是個太監？

不等陳陌消化完心中的震驚，總鏢頭那尖細的聲音再次傳來：“陳陌，十七歲。剛剛入冬時進入鏢局，三個月鍛皮圓滿，一夜邁入煉肉，我說的可對。”

總鏢頭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直勾勾地盯著陳陌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直視他靈魂的最深處。

陳陌：“大人明察。”

“嗯，確實是個練武的奇才，將這藥吃了吧。”，說著總鏢頭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瓶，放在桌上。

陳陌眉頭微皺，這總鏢頭是什么毛病，怎么一上來就要給人喂藥。

警察蜀黍可是說了，出門在外，不能隨便吃陌生人的東西。

陳陌再次拱手：“大人，這藥是……”

“五個月前，有一批山匪洗劫了陳家村。三個月前，裴家的礦山坍塌，死了幾個護衛，還跑出來兩個孩子……”

總鏢頭的話輕飄飄的，但聽在陳陌耳中卻仿佛一記重錘。

不等總鏢頭的話說完，陳陌便拿起桌上的玉瓶，將其中的藥丸一口吞下。

“哦，怎么就吃了？不再問問這藥？”，看到陳陌吃了藥，總鏢頭的言語中帶上來幾分戲謔。

“我別無選擇，不是嗎？”，吃了藥，陳陌的語氣反而強硬了幾分。

“嗯，確實是個聰明的孩子。你說呢？”，總鏢頭滿意的撫掌而笑，轉頭看向一旁的紀鏢頭。

“確實十分聰明。”，一直默不作聲的紀鏢頭出聲附和。

總鏢頭：“聰明好呀，說起話來不費勁。你就給他講講吧。”

紀鏢頭：“是。”

向總鏢頭施了一禮，紀鏢頭轉身看向陳陌，說道：“來了鏢局這么多日，此處是何人的產業，我想你也應該有所耳聞。”

陳陌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疑問：“福王爺。”

紀鏢頭：“沒錯。福王爺是先帝最寵愛的皇子，如今的皇位也本該由王爺來繼承。可當時王爺出征在外，龍椅竟被其四弟所得。王爺心懷天下，班師回朝后不忍兄弟鬩墻……”

“可如今呢，這昏庸之輩高坐龍椅，國家卻日漸衰落。面對北方的蠻族，連年加餉，可還是節節敗退。朝堂上烏煙瘴氣，鄉野中邪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聽著這紀鏢頭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說了一大堆，陳陌總結下來，就是兩點。

第一，這福王爺想要篡位。

第二，這鏢局明面上是個產業，實際上卻是福王爺伸向地方的觸手。

而他，十分“幸運”的成了福王爺的爪牙，只要好好干，前途一片光明。

至于那個藥嗎，總之就是一種毒藥，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服用解藥。

專門用來控制陳陌這些“幸運兒”的手段罷了。

“看來你也聽明白了。總之記住，為福王爺做事，少不了你的好處。”，見陳陌大概明白了狀況，總鏢頭的語氣恢復平和，再次從他的袖中取出一本冊子，和一頁寫滿字的紙，“這冊子是一本玄階的鍛皮法，是福王爺專門給咱們這些密衛的賞賜，拿下去盡早改修。”

陳陌：“多謝大人賞賜。”

總鏢頭：“是謝福王爺！”

陳陌：“是，謝福王爺賞賜。”

突然，總鏢頭的語氣再次變得咄咄逼人：“嗯。那頁紙，看到了吧，上面是裴家押送的一批草藥的行程信息，拿掉它。我想裴家的買賣，你應該不會拒絕，對嗎？”

陳陌：“是，弟子明白。”

總鏢頭：“很好，三個月之內回來，到時候給你解藥。對了，讓你弟弟回鏢局吧，我已經為他作了保。”

毒藥，功法，任務，裴家，解藥，作保。

總鏢頭“一手大棒，一手甜棗”的手段還真是玩的爐火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