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座下的一株山茶，修煉成了人形。

“仙君仙君，今日的蓮花座，帶我去嘛?！蔽姨嶂箶[一路小跑進浮夢殿，他正在書案前看公文。站在一旁的憫生伸手攔住了我，言辭義正地說：“思過，不可無禮。”

我只好老老實實地行禮：“見過仙君?！彼畔率?，我迫不及待地撲到書案前，說：“今日蓮花座要來許多人，還有蠱師呢，上次我一直沒見到他，今日想好好請教呢…”

“不準去?！毙▲P仙君將公文放了起來，又拿起另一卷。我想，他定是公務繁忙，便說：“我一個人去，還有軟玉。”軟玉是這兒的仙侍，平日同我最為要好。但小鳳仙君還是不答應，只對憫生說：“看好她。”

每每這個時候憫生就會把我提回小小的若澤芳，然后在叫來兩個仙娥守在門口，防著我出去。今天也不例外，不過，身上的襦裙是軟玉混著銀線縫制了好久的，可寶貝了。我閃過憫生，慢慢朝外走去，說：“今日不要你拉我走?？上н@身衣裳了。”

他默默跟在我身后，到若澤芳的門口，他說：“今日蓮花座你是去不了了。不過晚些時候我送些糕點給你，是小廚房新來的仙娥做的?！?

“馬蹄糕嗎？”聽到這個我瞬間起了興致，大概是兩眼發光地盯著憫生，把他盯得有些發毛。“那拜托你多拿些過來，上次軟玉也沒嘗到。我想分她些。”

“行?！睉懮豢趹聛?，“你在若澤芳安生待著，我還要回去。”他又囑咐了仙娥幾句，便離開了。

此時正值春，若澤芳內花開得剛好。院內有幾株山茶，是我同小鳳仙君一起種的；那時我莫約兩千七百歲，還只會整日跟在小鳳仙君身后。

忽的從殿內走出個軟玉，穿著淺粉色的襦裙，幾顆珍珠鑲在發髻上，很是耀眼?！拔揖椭溃@身配你。怎么，又被憫生捉回來了？”

“小鳳仙君不讓我去?！蔽覈@了口氣，不知所措。軟玉卻依舊興高采烈，拍拍我的肩，說：“沒關系，年年的蓮花座他都不讓你去，我早料到了。所以……你看！”她從身后抽出一件披風，“我同那位借了隱身衣，咱悄悄溜出去?！?

軟玉朝西面昂了昂頭。她是服侍那位的。

“走吧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避浻駥⑴L披在我身上，推著我向前走。

*

今年的蓮花座很是熱鬧，我從未見過這般場面。“蠱師呢？我想看看他手中的蠱蟲，到底有多漂亮?！眰髀勑M師的蠱蟲晶瑩剔透，除了腹部存有蠱毒而略顯紅黑。我初次聽得時候，腦海里浮現的是水晶糕的模樣……

軟玉拉著我的手，三撞四撞，不知說了多少聲“借過”，最終才擠到最前面?！皣仯阋男M師?！彼÷曊f著，又拿著肩膀抵了抵我。

蠱師手中托著一盞精致小巧的玻璃盞，踮腳一看，那蠱蟲真如傳聞說得那般漂亮，吸走了我全部的注意力?！败浻瘢憧炜矗斦婧退Ц庖粋€樣子?！蔽易е囊滦?，興奮不已。

此時蠱師將盞蓋合上，又說道：“前幾日老夫新得一蟲，還未認主。今日想尋個有緣人相贈，不知可有友人想要？”

話音剛落，周圍的人都爭先恐后地叫喊起來，不停舉手示意。“不過——”他拉長語音，“蠱蟲認主，也要講究個緣分，不如各位滴一滴血在這器皿上，讓小蟲挑選一二?！?

他叫來名仙娥，托著一冰板。眾人將血滴在上面，軟玉也滴了?！八歼^，你不想要嗎？蠱師的蟲，肯定是上好的蠱蟲！”

“我……我也想要?！笨墒悄敲炊鄥柡Φ纳舷桑跄茌喌玫轿?。況且，我只是一個不足一萬歲的小山茶花精。

“試試嘛，這么好的機會，錯過又不知道要等多久！”還沒來急讓我拒絕，她一把抓起我的手，拿銀針刺破指尖，滴在了冰板的最后一個空位上。

緊接著蠱師從袖中捉出一只小蟲，尚未噬血，渾身透亮，放在了冰板中央。小蟲遲遲不動，眾上仙焦灼的心更加難耐。又過了一會兒，它向右邊移動，嗅嗅這個，不喜歡便到下一個。等它晃完了一圈，沒一個合它心意的，又懶洋洋地躺回冰板中央，一動不動。

“看來是沒有希望了?！币慌扇藝@了嘆氣，搖著扇子離開。我也想著離開，軟玉卻勸我再等等。

“有什么可等的？蠱蟲也是靈蟲，沒一個喜歡的它還能委屈自己不成？走啦，去看蓮花燈。”我一面拽她走，一面又聽見眾人的驚嘆聲。回頭看時，拿小蟲正如得水的魚，拼命吸食板上的血?！斑@是哪位仙君？”蠱師問。

“思過思過，是你！”她將我拉了回去，推到蠱師面前。出于緊張，我不停地揉捏衣角，那蠱師一連問了我幾遍是哪位仙君我都沒有反應過來。最后是軟玉替我答道：“她是神宮小鳳仙君座下的山茶花精，思過?！?

不知為何，他們頓時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覷。蠱師也是，又問我：“你是小鳳仙君座下的？”

“是?！蔽一氐?。

“思過?！毙M師又念叨了幾遍我的名字，然后大笑了起來，“是，正是你。這蟲即選擇了你，那它便是你的了。來，你過來，老夫又幾句話要交待你?！?

我呆呆地跟在蠱師身后，漸漸遠離了嘈雜的人群，也卻聽到他們說：“怎么又是思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