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無像一只著火的猴子一樣御著劍在空中上躥下跳，一時間愈發痛恨自己臥底這個餿主意，在這里丟盡了最帥劍修的尊嚴。

這樹妖雖然身形巨大，攻勢兇猛，但實際上外強中干，所有的攻擊仍然是物理上的投擲。

樓清寒看出來了，這樹妖并沒有靈智，恐怕并非是修煉成妖，而是有人強行將這片樹木捏合成一個形狀，又灌輸進了靈力。

看來那煉妖道士果然還在附近，而且手上恐怕也沒有其他可以驅使的妖物了，才想出了這種餿主意。

她便再次結印，霎時間屏障前多了兩個符箓法陣，只停頓了半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持續投擲的樹妖飛去，攔腰穿過又回旋。

“咔噠——”

樹妖上半身直直摔在地上，又是一聲巨響，聚攏著的樹木四處散落。

在空中表演燙腳的玄清無松了口氣，他可不想就此出手。

但他的放松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片刻后，剩下的樹木再次以極快的速度聚攏成一個新的完整的樹妖——只是體型比之前小了不少。

或許是因為身形小了一些，它的動作也靈活了不少，連投擲堅硬鋒利樹枝的速度與力道都更勝之前了。

玄清無再次被迫開始了燙腳之旅，上躥下跳，生怕被扎成刺猬。

這樓清寒是不是只會算命和裝逼啊，怎么速度這么慢。

玄清無看了眼樓清寒，她在屏障中倒是風度翩翩，各種陣法符箓盡數朝著樹妖扔去。

不對，就算她設置了法術屏障，為什么樹妖對她的攻擊卻弱了這么多？

玄清無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一邊躲避著傷害，一邊觀察，很快便發現他腳下不知何時多了幾個陣法。

一番辨認，玄清無認出來了，這是東引陣——取自禍水東引之意。這種陣法的唯一用法就是在捕獵靈智不高的猛獸時，可以把它放置在有活物，比如雞鴨的身邊，以此迷惑猛獸攻擊雞鴨，好給狩獵人可趁之機。

你他媽的，我說你怎么這么悠閑，原來你把我當靶子了是吧？

玄清無氣得恨不得直接出手圖圖圖，瞥了眼樓清寒便更加生氣了，這人想讓他死就算了，但好歹別這么歹毒吧。

萬丈懸崖，萬箭穿心，存心讓他死無全尸啊。

玄清無冷笑一下，尾指一勾，將朝著自己刺過來的尖銳樹枝便調轉方向。

樓清寒剛畫下一個新的陣法，便突然感覺屏障似乎有些不穩，攸然間，不知從哪里飛來的樹枝竟瞬間穿過屏障陣眼，將整片結界破了個粉碎。

幾根樹枝擦著她的身子飛過，在她白皙的臉上留下幾道血痕。

玄清無心念一動，再次悄悄施法。

樓清寒顧不得傷口，再次重新化起屏障，就在屏障立好的前一秒，一根尖而細長的樹枝如同利箭般直直朝她刺過來。

“咻——”

“刺啦——”

樹枝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聲音。

一個身影在樓清寒面前晃了一下，隨后撲入她懷中。帶著幾分馨香的溫度浸染著她的身軀，但緊接著濕潤的腥味蔓延開來。樓清寒低頭，緊緊擁著她的正是玄清無。

他臉色蒼白，雙手緊緊抓住她的后背，仿佛要在她的肩胛骨留下幾道抓痕。一根樹枝從他背后直直刺穿到胸前，汩汩鮮血幾乎浸濕了她前胸的衣服，血液濺到她的臉上。

樓清寒愣了半秒，才恍然大悟發生了什么事。她狹長的鳳眸垂落，看著他，語氣很輕，“玄師弟？”

她似乎無法理解，眸中仍然帶著幾分驚愕，“玄師弟？”

玄清無黑眸有些渙散，蒼白的手指將她的錦袍揪出了褶皺，他脖頸間顯露出因疼痛而跳動的青筋，“你、你看，我說我是，對，真、真心的。”

他話音未落，便軟軟地倒在她懷里。

屏障外的樹枝仍然鋪天蓋地。

樓清寒卻只對懷里的人有實感，她有些茫然地伸出手，幾秒后才落到他的背上。

為什么……？

她對眼前的景象有些不解，除此之外卻沒有任何感覺。

玄清無不聲不響，呼吸越來越微弱。

樓清寒不再呼喚他，將他安置在一旁，黑眸中似乎有暗金色的符文轉動，下一刻，她的身影便閃現到樹妖身后。

經過剛才一番觀察和消耗，她可以確定樹妖此刻正是需要附近那煉妖修士補充靈力的時候。

樓清寒手掌間浮現出淡銀色的法陣，直直朝著樹妖腳下的土地拍下。

霎時間，又是一聲巨響。

只是這一次，她切斷了樹妖的根系，就算那修士也無法再繼續驅動它了。

不過，那修士藏匿在暗處，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找到，還是盡快向師門稟報吧。

對了，還有……玄清無。

樓清寒收拾了現場，走向遠處半躺著，衣服已經被染成鮮紅的玄清無。

玄清無聽到了腳步聲，竭力讓自己顯得更加虛弱和無助。

他方才左思右想，總覺得樓清寒想置他于死地的心思不死，不如干脆他演一出為她而死的戲碼，讓她感受到他這真誠而又毫無保留的愛。

雖然樹枝是他動了手腳，但他拖了這么久，硬是沒給自己療傷，整了個瀕死狀態，也是下了狠手。

玄清無十分滿意自己為愛癡狂的人設，閉著眼睛等樓清寒跳過戀愛期，直接快進到追夫火葬場，痛感自己失去所愛，垂淚低吼之時。

然后他再一劍收了她，完美。

等了好半天，他感覺到一股力量扶住了他的腰部，接著便是淡淡的木質檀香的味道。

樓清寒將他擁入懷中，“你到底……”

她聲音越來越小。

不錯，進度很快，該輪到我上場告白了。

玄清無輕輕咳嗽了一聲，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睛，胸口的血液再次噴涌而出。他假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語氣悲傷，“清寒師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樓清寒蹙起眉頭，聲音似已帶哭腔：“嗯。”

玄清無：“……？”

不是，你嗯什么，我好著呢。

我特意給自己留了一口氣，我還有救啊！

玄清無壓下內心的抗議，擺出一副虛弱迷離的樣子，用力擠了擠，一顆顆淚珠從眉眼間溢出，“清寒師姐，我真的沒救了嗎？其實我覺得我——”

樓清寒纖手掩面，似噙淚欲滴：“嗚嗚...玄師弟我有愧于你嗚嗚嗚......”

“不是我沒死呢，你真別...”這下玄清無真慌了，但剛開口便見到這女人的笑顏。

“玄師弟看來無恙，那我就放心了。”

女子笑靨如花，不見半分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