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牛山原本還想去“狐芳齋”見識一番，奈何金蟬子已沒了興致，只得尋一處旅店安頓下來。

說是旅店，不過是家徒四壁的幾間破屋。

那位小虎妖寅三時不時望向金蟬子，眼神頗為熱切。

“小虎妖，你有何話說？”

寅三當即跪在金蟬子面前，一臉期盼地望著他，“大師，小妖想學你的斷頭接續之術，請大師收小妖為徒。”

聽到虎妖的話語，牛山心中猛然一驚。

在西游世界中，那位執意與孫悟空比試砍頭再生的虎力大仙，莫非就是這貨。

“你與佛無緣，本座不會收你。”金蟬子斷然拒絕。

“小妖亦自知沒有慧根，不敢跟隨圣僧修佛。只是，小妖素來對砍頭斷手、挖心剖腹、油鍋洗澡之類的法術頗為歡喜，不知大師能否傳授于我，小妖給大師磕頭。”寅山君言辭懇切，咣咣咣便在地上磕起響頭。

聽到寅三的虎狼之詞，坐在身旁的熊大連忙挪了挪身子，瞪眼望著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精神病。

這頭小虎妖，多少有些心理變態……牛山暗暗搖頭，想了想，決定拉他一把。

“寅三，圣僧剛才所用的砍頭之術，其實暗藏巨大風險，稍有不慎，便身死道消。你為何要學這種冒險之術？”

“哦？有何風險？”小虎妖好奇的問。

“若是迦葉招來一只黃狗，將圣僧的腦袋叼走，后果不堪設想。”

熊大勃然大怒，“好你個混世小紅牛，竟敢辱我師尊。”

金蟬子卻頷首道，“不錯，小娃娃，你居然一眼看穿此術的弊端。”

“斷頭接續之術，不過是偏門小道，若頭顱離體太久，輕則靈智受損，淪為癡傻，重則落得噴血而亡的下場。小虎妖，你自己想清楚，若還想學，本座可以教你。”

有這么差勁的嗎……寅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來，迦葉差一點點就贏了，他若地下有知，只怕棺材板都壓不住。”熊大望著一臉正氣的金蟬子，暗暗腹誹，“師尊如此英俊的一個和尚，居然也會使詐！”

寅三梗起脖頸，又問道，“大師，世間是否有砍頭不死的法術？”

“你修至天仙之境，將精魄投影于天道，便可不死不滅。”

修成天仙啊……小虎妖抬頭望了望天，默默搖頭。

金蟬子看向牛山，“小娃娃，你與我頗為投緣，是否愿意做我的徒弟。”

牛山微微一怔，沒想到金蟬子向他拋出橄欖枝。

雖然他對金蟬子也甚有好感，但，拜師是不可能的。

金蟬子這一世，自身都難保。

“小妖也對圣僧甚是仰慕，只是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圣僧已闖下大禍，佛門只怕容不下你。此刻，圣僧應當考慮自己的前途，而非收徒。”

“家師如來，慧眼觀三界，絕不會為難于我。”金蟬子淡道。

“可他卻將緊箍咒傳于迦葉。”牛山毫不留情地補刀。

金蟬子默然不語。

牛山繼續說道，“圣僧可有辦法破解胎中之迷？”

金蟬子此次逼死迦葉，在靈山定會掀起滔天波瀾。如來大概率會將他打入輪回，轉世重生，并洗去一切記憶。

如果不打破胎中之迷，金蟬子的命運將不會發生任何變化。

待他再次歸來，依舊變成那個唯唯諾諾的唐三藏。

“此話何解？”

“小妖擔心圣僧進入輪回，忘記自己的前世。到時，小妖與熊大看到圣僧記不起自己是誰，一定很傷心。”

“哈哈哈……”

金蟬子忽然仰頭大笑，笑得前俯后仰，肆意至極。

他還是第一次露出笑容，神顏簡直爆炸，俊朗到了極點，三個小妖不禁望著他發呆。

“真沒想到，本座閉關萬年，竟在妖疆結交一位小友。小娃娃，你多慮了，坐鎮地府的地藏王菩薩，正是本座至交好友。本座若是轉世，絕不會有胎中之迷。”

牛山見他不以為意，只得暗暗嘆了口氣。

人各有命。

逆天改命，當真比登天還難。

金蟬子在房間內閉目打坐，不再言語。

牛山與寅三閑聊了幾句，打聽虎魔氏族的局勢。

上個月，鎮山虎王叛族，將丹穴山獻給了大力鬼王。虎魔氏族幾次率眾攻打，雙方接連做過幾場。

好在虎尊出關，親自出手格殺鎮山虎王，震懾大力鬼王，不敢太過放肆。

如今，丹穴山成為無主之地，一片混亂，作為中立之地的忘憂城自然人滿為患，魚龍混雜。

前些日，寅三偷偷外出玩耍，被過路的迦葉尊者撞見。迦葉見他資質上佳，便以捆妖索套住，準備帶回靈山渡化。

“三兒！明日，我等就此別過，你盡快返回氏族，以免節外生枝，再生禍亂。”牛山叮囑道。

“我不回去。”

寅三直搖頭，拉住牛山的手，語氣堅定地說道，“牛哥，你與圣僧都是妖疆大佬，對我又有救命之恩，無論如何，我要跟你們一起走。至于回家報信這等小事，小弟自有辦法。”

也罷……

牛山暗自苦笑，取經四人組，似乎湊齊了。

這緣分，真他媽冤孽……

。

第二日，

在牛山的提議下，“取經四人組”前去參觀真武生靈塔。

真武塔就在忘憂城中心地段。

這里原本是個妖族聚集地，圍繞真武圣靈塔，一圈一圈向外擴建，最終形成一座小型城鎮。

越往中心地帶，房屋越是整潔有序。

甚至，連往來的妖族，素質也高出不少。牛山遇到好幾個迎面路過的妖，皆對他微笑示意，滿臉和善。

“哪怕在牛頭山，妖怪都做不到如此溫和知禮。”

“受真武大帝的約束，此地竟有一種妖族烏托邦的感覺。”

牛山暗暗唏噓不已。

真武大帝僅憑一座塔，便敦促妖族教化，當真法力無邊，功德無量。

一路暢行無阻，來到一個青石廣場。只見廣場密密麻麻跪伏著數百個妖，皆面向一座高高聳立的石塔。

石塔光潔如玉，篆刻著四個大字——

“順天者昌！好大的口氣！”寅三叉著腰，甕聲甕氣地叫道。

忽然，他身旁一個跪伏在地上的老妖赫然仰起頭，怒視小虎妖，“哪里來的小畜生，竟敢對真武老爺不敬。”

“誰敢對真武老爺不敬？”

“好膽！老子活剮了他。”

青石廣場上，原本跪伏在地的眾妖，一個接一個抬起頭，面目兇狠地望著寅三，表情無比猙獰，仿佛要擇人而噬。

妖氣沖天，殺意沸騰。

寅三嚇得一哆嗦，連忙躲到金蟬子身后。

熊大亦打了個冷戰，被這么多恐怖的妖盯著，任誰也吃不消。其中不乏妖帥、妖候之類的強者。

金蟬子皺眉，正要開口。

牛山搶先大喊，“小妖拜見真武爺爺！”一邊喊，一邊執手行禮。

眾妖不為所動，依舊緊緊盯著“取經四人組”。

數百個妖怪，同一個姿勢，宛若雕塑，卻個個面露兇光。

場面極其詭異。

牛山連忙扯了扯寅三的衣袖，低聲道，“還不快拜見大帝。”

寅三如夢方醒，連忙躬身到底，大呼，“小妖拜見真武爺爺。”隨后，他又扯了扯熊大的衣袖。

熊大把眼一瞪，不情不愿的行禮，如法炮制。

三個小妖拜完，眾妖卻又把目光投向了金蟬子。

牛山心中一緊，以圣僧傲嬌的性子，只怕不會向真武大帝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