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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殘陽照花彤

  • 此劍斷明玦
  • 穆忻
  • 10574字
  • 2024-09-01 17:32:55

——“唯今之計,只能撤到北方了。”

——“那我們也隨您同去。”

——“不必了。”

洪武元年四月二十二日,明軍大將馮宗異、康茂才領軍西克陜州,陜州守將李思齊棄城逃至鳳翔,至此河南也已平定,元朝京城大都已被包圍。朱元璋見大都已近在咫尺,于是御駕親臨開封汴梁,與諸將定北伐大計,決定親自率領精兵,直取大都。

此年六月,徐達率河南明軍集于河陰,張興祖率于徐州的山東明軍集于東昌,只等朱元璋下令便帶兵直取大都。此日,陳銳在帳中研讀保達送給他的兵書,一名親兵交給他一封信,信中那人讓他六月十五中午,帶全軍武林首腦人物到東昌城中一酒樓,見落款竟是吳破風,他又驚又喜,立馬便告訴那名親兵:“去傳張穎姑娘、高霸天、薛越、石于常三位前輩,潘桐卓、羅鏡夫婦還有齊與春、秦翼、魏石玉、楚開鴻、燕論道諸人來我帳中集會。”那親兵領命去了,陳銳心情激蕩,一口氣說了這許多名字,那親兵竟然記得住。

過不多時,張穎首先進入大帳,問道:“什么事這么急,你那親兵說你喘氣粗重,我道是出了什么事。”陳銳嘴角依舊上揚,說道:“你先坐,大家到齊了再說。”話音剛落,潘桐卓、羅鏡也已進來,又過一盞茶時分,秦翼等與薛越三人也陸續進帳。陳銳見人到齊了,便和眾人說了吳破風來信一事,說道:“吳前輩邀我們齊聚東昌,定是有要事商議,否則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至于商議何事,信里沒說,多半也是合力反元一事了。”石于常道:“我們隨明軍平定山東河南,凌天派多半也沒閑著。”秦翼道:“現下南方各路諸侯皆歸于大明,我們反元皆是替明軍打仗,又為何另商計策。”高霸天搖頭道:“凌天派和懾地派還未隨明軍一起,只是以自己一派之力在后方阻撓元軍的行動。”燕論道也問:“那我們各做各的,又何必混到一起?”陳銳道:“‘上六高士’是當今武林中的首腦人物,無論武功還是見識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現今先祖陳平關逝世多年,艾景冥也已殞命,重尚大師乃是方外之人,想要對抗鐘鐵龍,只有吳破風和徐克云。況且我們身為武林中人,以前輩馬首是瞻也無可厚非。”頓了一頓,說道:“諸位可有異議?”眾人都道:“沒有”“都聽你的”。陳銳道:“好,六月十三,我們出發東昌。”

到了六月十三這一天,這一行人與漢義會各派首腦人物,浩浩蕩蕩前往東昌,六月十五剛好到了那家酒樓。進酒樓,見吳破風、徐克云就在樓內,旁邊則是易金青、聞智遠以及兩派弟子。吳破風見陳銳到來,大喜過望,拉著他手道:“與陳少俠相別多年,少俠神采依舊,可把我們這些老的比下去了。”陳銳揖道:“豈敢豈敢。”旁邊易金青與聞智遠安排眾人入座。

過了一盞茶時分,又有一行人走進酒樓,領頭那人卻是現今漢義幫幫主楊德容。樊震中于一年前在軍中戰死,楊德容繼承幫主之位。身后則是趙尋、章云潔、王舟行、劉滿英等隨張興祖西路軍北伐的人。楊德容又拜見吳破風,徐克云,又對陳銳道:“我們原在東昌駐守,卻讓你們先到了。”陳銳笑道:“楊幫主幫務繁忙,自是不能和我這等草莽之人搶先。”一番寒暄過后,又與趙尋等敘舊。今日這一場大會,武林中參與反元的門派幫會均有人到來,酒樓的二樓已坐不下人,易金青又找掌柜,出錢包了樓下的酒桌,讓各派小一輩的弟子到樓下喝酒。

吳破風走到酒樓中間,說道:“眾位英雄,今日老朽約你們齊聚于此,乃是為了通力反元一事。老朽知道你們現在都在洪武皇帝的大明軍中,驍勇善戰、殺敵無數,但來日攻到大都,只靠精兵強將,難以全殲大都招賢館的武林高手,這就需要我們出手。”徐克云也站起來道:“正是,今日請眾位英雄過來,便是要商議攻破大都之后如何全殲招賢館中之人。”季立甲先站起來道:“在下提議,大都城破以后,大家圍住大都招賢館,向內攻進,可以全殲敵人。”楊德容道:“城破以后,他們必會掩護那些王公貴胄逃走,我們要如圍城般圍住他們,只怕有些困難,因此需另覓他法。”易金青道:“我們可以圍堵大都城門,任他們從哪一個門出去都會遇見我們的人。”楚開鴻道:“大都城門不少,若讓我們分頭去堵,我們人手不夠。再加上大都招賢館中高手如云,只怕攔不住他們。”潘桐卓道:“那我們每隊各帶一枝煙花,他們從哪門出來看守哪個城門的隊伍便放這煙花,其他人再趕來支援。”溫云成搖頭道:“大都城墻綿延十幾里,一門有事其他人再快也快不過他們硬闖。”

一時之間眾人都拿不定主意,想不到一個合適的法子,只聽樓梯口一個聲音道:“城破以前,他們定會提前出城,若是想著在城內全殲他們,只怕不太可能。”眾人朝著樓梯口看去,只見一名四肢粗壯的漢子起上來,卻是屠志容,身后四人也一一上樓,正是霍閉同、隋圣武、穆立亭、晉華侖四人,適才那句話便是穆立亭所說。高霸天見殺了自己女兒女婿的人上來,頓時怒不可竭,便要拍桌上前。潘桐卓也想起那日手臂被晉華侖砍斷之事,對五人怒目而視。聞智遠忙拉住他二人,低聲道:“他們五個現今也相助我們反元,乃是家師與吳師叔請來的。高兄弟暫放仇恨,待大敵退了之后再報仇才是。”高霸天這才作罷,可拳頭依舊緊攥,對霍閉同等目而視。徐克云上前道:“穆少俠,你有什么法子嗎?”穆立亭道:“那姓潘的兄弟的法子不錯,雖然其他人趕到時,鐘鐵龍等已然闖出城去,走了老遠。但守門之人佯裝攔住他們以拖延時間,隨后故意放他們走,然后一半跟在后面留下標記,另一半則等其他人到來,給指明方向,等到他們停下,我們人齊之后,便可一舉而殲。”此言一畢,四座沉默,過了一會,眾人紛紛道:“此法甚妙”“好計好計”。徐克云道:“那我們到時就以穆少俠之計,共圖大舉。”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座中眾人也飲盡酒中之酒。

隨后吳破風與徐克云安排群雄接下來的行動:陳銳和楊德容自隨徐達、張興祖北伐,五行將則潛入大都,觀察鐘鐵龍等的動向,一有異狀便立即通報陳銳與楊德容,而吳破風與徐克云各帶兩派弟子,在敵軍后方干擾阻撓。商議已定,眾人大醉而歸,直至第二日中午才各自出發回自己軍中。

又過一個多月,乃是閏七月初二,大軍北上大都,連續攻克彰德、磁州、邯鄲,徐達軍抵達臨清。到七月十五,張興祖也率水陸大軍自東昌到臨清與徐達會師,兩軍合力,攻下滄州、青州。七月廿三,大軍已至直沽,還未安營扎寨,迎面就出現一路元軍,徐達下令迎敵,陳銳帶兵沖在最前,卻見這路元軍后方統領身材高大,雖須發斑白但神威凜凜,定睛看時,竟是大都招賢館館主鐘鐵龍,身旁站著一人,卻是孫猛,陳銳猜此軍中必有招賢館中人,因此命人叫七雄過來開陣。不多時秦翼等到來,陳銳對七人道:“敵軍之中有會武功的,大家小心。”七雄應了,上前帶兵進攻。

兩軍交戰,陳銳以長矛刺死幾名元兵,忽覺一股大力到來,似乎要自己手中長矛奪去,他用力攥緊,長矛才未脫手。他向對方瞧去,卻只是一名普通元兵,于是運內力,轉招式,那名元兵竟和他見招拆招起來,武功路子和格勒達、趙楓等正是一路,但就算會武,內功招式又怎比得過陳銳,幾招之內被一矛刺翻。陳銳拋去長矛,下馬拔劍,以劍法應對這些身懷武藝的元軍,身后明軍隨他沖鋒,片刻間敵軍被沖出了幾個缺口。

陳銳心道:“他招賢館弟子再多,也抵不過這般殺法。”一劍刺出,不知被誰的兵器擋了回來,他只覺這一擋力道極大,對方內功定極其深厚,定睛看時,卻是孫猛。陳銳道:“上次我放了你,你怎么又送上門來?這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孫猛哈哈大笑道:“先顧好你自己的小命吧。”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一刀劈出,陳銳橫劍架住,轉身斜撩一劍,孫猛側身閃開,又使出他那如鬼魅般的步伐,陳銳見了心道:“故技重施。”將通龍掌法化于劍上,與孫猛交手。哪知孫猛的步伐已不似那晚歸德城外交手一般盡是虛勢,而是五虛一實,或七虛一實,換步之時偷襲一招再退回去。陳銳不但要猜他步伐,還要猜他幾時出招,以通龍掌法應對就極顯捉襟見肘,因此正左支右絀,若非內功深厚、反應迅速,只怕早已被孫猛一刀劈死。

張穎原本和漢義幫、化平派弟子等在大軍后方,作為后援,她見大軍停步不前,以為前軍出了什么情況,便搶到軍前,竟見陳銳在孫猛進攻下無暇還手,身旁的元軍還躍躍欲試,想從旁偷襲,她不再細思,拔出柳葉刀,“唰唰唰”聲之下,將陳銳身旁的元軍劈倒。她這幾刀干凈利落,每一刀都是砍向敵人咽喉,砍完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刀法竟如此精準,她為救陳銳不及細思,敵人斃命以后才反應過來。張穎也就略微怔了一下,隨后又提刀相助陳銳。孫猛不但在步法招式的虛實上有了改動,也提前準備了應對他們二人同上的辦法,每當陳銳張穎站到一起想要交換兵器,孫猛就揮刀急攻,讓兩人沒有余暇。

陳銳與張穎見找不到機會,只好作罷,只以尋常招數以二敵一,可交手之后二人仍感吃力,陳銳知道,孫猛多半受了鐘鐵龍指點,加上他內力深厚,悟性極高,這功夫多半已是“上六高士”之下第一人。但轉念又想:既是兩軍交戰,又何必講武林規矩,高聲叫道:“秦兄助我!”秦翼正自帶兵沖殺,聽到陳銳求助,便叫上魏石玉和齊與春,提懸雷尺趕來。

陳銳和張穎見援手已到,張穎后退一步,陳銳故意賣個破綻,孫猛揮刀便砍,哪知單刀停在半空中并未落下來,原來是魏石玉以圓月環鎖住了單刀,孫猛一怔之下,齊與春的靈雪鏟已鏟向他雙腿,孫猛反應迅速,右手松開單刀,飛身躍起躲避靈雪鏟之時又將魏石玉踢開。齊與春橫推一鏟,秦翼懸雷尺橫斬孫猛腰身,孫猛原想借力打力,以秦翼的懸雷尺格擋齊與春的靈雪鏟,但這兩件都是勢大力沉的兵器,只好向旁躲開,一個翻滾撿起自己單刀,又與齊與春、魏石玉與秦翼見招拆招。陳銳見孫猛身法依舊變換極快,堪堪與這三人打成平手,他知道以他己方三人牽制他一人,時間長了于戰況不利,于是不再留手,看準了方向,挺劍直刺。孫猛以一敵三不落下風,正斗得盡興之際只覺后心一涼,一柄利劍正從自己后背直貫前胸,那柄劍在自己身體停留了片刻后便即抽出。孫猛低頭瞧著自己的心口處不止的血流,回想自己這一生所做的事,幼時父母因戰亂而死,被師父收留,師父傳他武藝,還讓他執掌旋靈派門戶,可自己卻走上了歪路,為求榮華富貴投降元廷,至今被圍攻而殲,恍如大夢一場,如今此夢合醒,他卻緩緩閉上眼,倒在地上,便即斃命。

秦翼等見孫猛已死,便目前線殺敵。陳銳張穎看向敵軍后方,見鐘鐵龍竟不為所動,心下頗為疑惑,陳銳道:“他不下場自然最好,現下正是一鼓作氣的好時機。”于是帶張穎領兵四下沖殺,敵軍之鋒只在前軍那些會武功的人,但終究還是敵不過七雄等人。如今那些大都招賢館的人已損折大半,敵軍也就無法與明軍抗衡,被陳銳帶兵一沖,登時潰不成軍。大軍在后猛攻,元軍大敗,鐘鐵龍下令撤軍,自己卻回大都復命。此戰明軍大勝。

明軍在直沽取勝后前往通州,將通州團團圍住。元朝皇帝烏哈噶圖汗,孛兒斤·妥懽帖睦爾,世稱至正帝,在聽說通州被圍后,連忙逃離大都,并命鐘鐵龍相護。五行將已在大都潛伏許久,聽說鐘鐵龍要護送大汗北逃,來不及通知陳銳、吳破風等,心想合五人之力,就算不能成功刺殺皇帝,也能聚殲鐘鐵龍。五人在自己家中商議,霍閉同道:“老屠,你確定不通知陳銳他們嗎?”屠志容道:“來不及了,他們明日便走,明軍現下還在通州。況且來人太多,容易打草驚蛇。”隋圣武又道:“可大都招賢館高手如云,鐘鐵龍的武功當世更是再無敵手,以我們兄弟五人之力……”晉華侖道:“怕他干什么,我們兄弟五人什么時候怕過別人?”穆立亭搖頭道:“直沽一戰,大都招賢館中的高手已損折大半,剩下的還要相助守城,因此護送蒙古皇帝的多年只有官兵。”屠志容道:“那明日一早,我們在城門等著,出城二十里以后動手。老隋老霍去前面圍堵,者穆老晉封住退路,我去截斷救兵。”四人均點頭同意。

第二日一早五人便去城門口等皇帝的車駕出城。過了半晌,聽得車馬之聲響起,五人往城門口瞧去,見十幾名官兵擁著一輛馬車,此車樸素無華,多半只是鐘鐵龍的的座駕,隨后出城的馬車便是金漆紅蓋,簾子上還繡了金龍圖樣,五人料定至正帝便在車內,于是等殿后的官兵都走了以后才跟了上去。

路上五人跟得極為隱蔽,并沒有人發現他們。出城二十里后,幾人決定開始動手,他們等鐘鐵龍的馬車過去后再上前圍住至正帝。霍閉同和隋圣武上前攔住龍輦,晉華侖和穆立亭封住退路,龍輦卻停了下來,鐘鐵龍的馬車反倒快了不少。五人正不解之際,一人破車而出,此人卻是鐘鐵龍。

原來鐘鐵龍在城中發覺出有異樣,料到會有人在路上行刺,于是提出和至正帝換車而行,果然引得五行將中計。五人見自己攔錯了車,而前面那輛真正坐著皇帝的車早已走遠,只好將錯就錯,對鐘鐵龍動手,心想若是能殺了他也是奇功一件。屠志容揮大錘迎面朝鐘鐵龍擊去,鐘鐵龍后退一步,屠志容竟將大錘下砸之勢硬生生變為前沖,鐘鐵龍無法,出鐵杖直戳大錘錘頭,這一下竟將屠志容勢大力沉的一錘抵住,且沒后退半步。霍閉同反撩一劍,將鐘鐵龍的鐵杖撩開,隋圣武攔腰向鐘鐵龍一斬,鐘鐵龍鐵杖立住,順勢踢了一腳杖尾,杖尾揚起,擊向隋圣武面門,霍閉同要去砍鐘鐵龍手臂,卻被他一腳踢開,隋圣武一個轉身繞到鐘鐵龍身后,揮刀便劈,鐘鐵龍轉身橫杖架住,又以杖頭杖尾分別擊隋圣武兩杖。

晉華侖和穆立亭解決了守衛的官兵,來相助屠志容三人時,三人已和鐘鐵龍拆了數十招。晉華侖提斧來砍鐘鐵龍,鐘鐵龍向旁閃開,伸手在斧面上推了一下,晉華侖的連齒斧竟向旁蕩開尺許。遠處穆立亭向鐘鐵龍虛發一箭,鐘鐵龍向旁躲開,幾個起伏向穆立亭靠去,穆立亭又虛發一箭,鐘鐵龍不再上當,一杖當頭劈下,穆立亭不敢硬接,向旁閃開后橫削一刀,鐘鐵龍知道他這仍是虛招,所以不去理他,騰蛇杖回身橫掃屠志容,屠志容俯身躲過,斷骨錘橫砸鐘鐵龍脛骨,鐘鐵龍左腳踢在錘柄,上阻住了斷骨錘來勢,右手使鐵杖下壓,擋住霍閉同長劍,晉華侖、穆立亭、隋圣武分別持兵器從不同方向攻來,鐘鐵龍鐵杖架住落羽弓和絕鰭刀,回身一腿踢開晉華侖,架開落羽弓和絕鰭刀,又分別擊了兩人一杖。此時五人都已受傷,雖然不嚴重,但在對戰之時功力便大打折扣,一時間便不出手,將鐘鐵龍圍在中間。鐘鐵龍也不說話,他知道自己把時間拖得越久,皇上就離危險越遠,卻不知五人的目的竟是要除了自己,鐵杖一擺,瞬間邁到穆立亭面前,舉杖便要擊下,穆立亭已來不及閃避,舉臂要架擋時,這一掌竟擊在旁邊霍閉同肩頭,隋圣武忙上前相助,鐘鐵龍右手鐵杖橫掃,正中隋圣武腰間。晉華侖舉斧直劈,鐘鐵龍回杖一抽,抽中晉華侖左手,連齒斧脫手飛出,屠志容和穆立亭同時從左右攻向鐘鐵龍,鐘鐵龍后撤一步鐵杖橫揮,擊在二人腰上。

五人都倒地不起,鐘鐵龍緩緩地道:“適才我只使了五成力你們就成這個樣子。早知如此我就不聘你們這幾個廢物替我辦事了,到最后還反咬我一口。”拔出腰間匕首,準備結果五人,忽聽得有人道:“住手!”只見兩名中年漢子各帶十幾名青年朝自己走來,鐘鐵龍見了原來是易金青和聞智遠,便道:“原來是凌天派和懾地派的掌門,二位近來可好?”兩人并不搭理他,身后一個蒼涼的聲音道:“鐘兄別來無恙。”鐘鐵龍回過頭來,見兩名老者站在自己身后,一人身穿紅袍,手持長劍,另一人身著青袍,腰懸單刀,正是吳破風和徐克云。鐘鐵龍哈哈笑道:“近年來你們兩派在中原干了不少與朝廷作對的大事,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們兩個帶的頭,否則你的徒子徒孫們都沒有這般本事。”吳破風徐克云淡淡地笑了一下,吳破風道:“鐘兄,你我多年相識,我還是想勸你一句,盡早弄暗投明。明軍攻下大都只是眼下之事,蒙古皇帝也已經北逃,任你武功蓋世也不過獨木難支。若要抵抗,那你我可多年沒有打過架了。縱然我不如你,那我與克云兄弟齊上,你也難以全身而退。”

鐘鐵龍分析局勢,吳破風與徐克云當年就和自己是平手,如今只怕大家仍是半斤八兩,千招之內難分勝負,但若兩人齊上,自已斷然不是對手,更何況二人各帶了不少弟子,要想全身而退也困難之極。但若向他們投降,自己大都招賢館館主的面子何存?心下一橫:“如果赤風將軍和青云元帥都敗在我手里,那日后我威名遠揚,就連當年的陳平關也無法相比。”便道:“要我投降是萬不可能,你們二位任一人與我相斗,若我勝了便讓我走,若是敗了,那老夫便自刎于此。”徐克云道:“鐘兄何苦如此呢,若與我們同行,以你武功身份,到哪里不受人景仰?”鐘鐵龍鐵杖一擺,說道:“少廢話,動手吧。”一杖揮出,徐克云后退一步,拔出單刀,接過這杖,又還了一招。

二人均是當世絕頂高手,所使招數也是精妙無比,五行將受傷后被凌天、懾地兩派弟子救起,見鐘鐵龍和徐克云交手,鐘鐵龍杖法極盡變化的同時還剛猛無儔,徐克云的刀法也精妙之極,每一招每一式都細致入微,這才知道適才自己兄弟五人與他交手時,他未盡全力。片刻間徐克云與鐘鐵龍已拆了近百招,雙方都占不到絲毫便宜。兩人自三十多年前交手就難分勝負,此間又各創新招,本以為下次見面新招使出,就算不能一招制敵,也能在交手之初讓對方一怔。哪知彼此已經將對方的武功路數摸得一清二楚,始終難分高下。又過了幾百招,二人越來越酣,但畢竟年老力衰,精力漸漸不支,出招也越來越慢。鐘鐵龍卻心生一計,鐵杖直突徐克云面門,徐克云后是一步,舉刀格擋,哪知這一擋卻擋了個空,鐘鐵龍轉身躍步,直取凌天派的曾飛少。他心想如此殺了一名弟子,二人必然心神大亂,徐克云立時可敗,而吳破風若非要殺了自己報仇,與自己交手時心神不寧,也未必敵得過自己,余人更不可畏。

眼看自己杖頭就要擊中曾飛少,吳破風和徐克云要去相救已來不及,霎時一柄長劍挑開了鐵杖,又一柄刀從鐘鐵龍后心刺入,貫穿了他的身體,卻是霍閉同和隋圣武,他們正在曾飛少身旁休息,鐘鐵龍出手之時選擇了離吳破風最遠的曾飛少。二人交手時所有人全神貫注,看著兩人的招數,霍閉同與隋圣武瞧出了鐘鐵龍步伐有異,做好準備,一擊制敵。

鐘鐵龍先是見自己的鐵杖被挑開,隨后后心便是一涼,隋圣武拔出刀后,他站立未倒,愣在當地。他想不通,為何自己武功蓋世身為一代宗師,最后落個護主而逃,受圍而死,他見周圍兩派弟子都拔出刀劍對著自己,突然發瘋似的大喊:“來啊,來啊!你們都來啊,就算是你們齊上也敵不過我。”拋下鐵杖,指著霍閉同道:“就算你陳平關,重尚和尚齊上,我鐘鐵龍又有何懼?”他邊說邊揮動雙手,說道:“我武功天下第一,等皇上平了反賊,我就可享盡榮……”他越說聲音越模糊,原來是臟腑出血,從口中流了出來。他此時只覺心口處越來越疼,用手按住不讓鮮涌出,但見周圍的人用瞧著一只垂死哀嚎的野獸般的目光瞧著自己,漸漸雙腿不支,眼前模糊,倒在地上沒了氣息,這一代宗師就此斃命。

洪武元年八月初一,明軍攻下通州后,便直取大都,在齊化門附近駐扎。第二日發動總攻,元軍自明軍北伐以來就節節敗退,今日已經打到京城,想要在此打敗敵軍已是萬不可能,因此大多數士兵都不愿抵抗,見到明軍后就棄械投降。明軍士兵取土填平護城河,登上城墻,進入大都城內。徐達和常遇春自齊化門進城,卻見城內守軍寥寥無幾,心下頗為疑惑,攻城前聽說大都城墻堅固,城內守軍糧草足以支撐一年,大將王保保的十萬大軍在山西隨時準備勤王,可元軍經自己帶兵一陣猛攻后便即破了,王保保的大軍也未見其至,就連皇帝皇子和妃子都沒有了蹤影。不過元朝京城一破,蒙元王朝在中原長達九十八年的統治就此結束,北伐一戰大獲全勝。徐達下令收繳元朝典藏的書籍運往應天,并禁止明年士兵燒殺搶掠,并派遣薛顯、傅友德等合兵駐守古北口,令張興祖攻克永平。

另一邊,陳銳在城破后聚集所有武林人士,自己與張穎、潘桐卓、羅鏡、季立甲守健德門,令王舟行、劉滿英、韓都、徐靜、魏石玉守安貞門,溫云成、高云昳、趙尋、章云潔、齊與春守肅清門,楚開鴻、燕論道唐云京、方云嬌、秦翼守光熙門,高霸天、薛越、石于常、楊德容分別帶弟子幫眾守和義、崇仁、平則、順承四門,文明、麗正門則由漢義會中兩個門派把守,齊化門正是明軍所在,不必派人看守。眾人接令而去。

陳銳等到了健德門后便埋伏了起來,張穎問陳銳:“銳哥,你這次北伐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你說皇上會封你什么官。”陳銳笑道:“做官不自在,我還是想種我的地,練我的劍。”羅鏡也笑道:“他啊,他想做你的新郎官兒。”張穎低下了頭,但眼波流轉,仍瞧著陳銳,陳銳對張穎微微一笑。季立甲道:“你們的事大家都是瞧在眼里的,在我們看來,你們早就是一對成婚已久的少年夫妻了。”陳銳道:“待北伐凱旋,回到襄陽,我們便著手籌備婚事。”潘桐卓笑道:“若是如此,那我們可得置辦禮物了。”五人哈哈大笑。

過不多時,東南方升起一道紫色煙花,陳銳道:“是順承門,快走!”五人上手往順承門趕去。到得順承門,只見楊德容在此相候。楊德容指著西方道:“他們朝西方去了。”陳銳道:“是了,多謝楊幫主!”此言未罷,五人候縱馬西去。追出數十里后,陳銳聽不遠處有金鐵相交之聲,他知道大都招賢館中人必在此處被圍,于是快馬加鞭,沖上前去,果然見近百名漢義會、漢義幫中人將數十人圍在中間,另有十幾人倒在血泊之中,看來是突圍失敗,被人殺死。陳銳一眼瞧見格勒達也在其中,手持安稷锏與人周旋,他武功雖高,但也寡不敵眾。陳銳走上前去,大聲說道:“你們從前未遇明主,跟著鐘鐵龍做了不少惡事。但若能棄暗投明,從此歸善,我們便放過你們。但若執迷不悟。”指著地上的尸體道:“這就是你們的下場。”其中有人大叫道:“放你娘的屁,館主已死,京城已破,我們有死而已,豈會投降你這個小白臉。”人群中又有人以蒙古話罵陳銳。原來蒙古人最崇敬勇士,最輕視懦夫,就算身臨絕境也視死如歸,如果投降而茍活,那實是比死了還難受。陳銳明白了他們想法,輕聲對眾人道:“動手吧。”眾人縮小包圍圈,準備全殲敵人。陳銳轉過身去,拉起張穎的手離開。耳邊呼喝聲漸弱,也不知是因為敵人越來越少,還是自己越走越遠。

大都城破,消息傳回應天,朱元璋改大都為北平,并命張興祖、華云龍率軍駐北平。得到消息,至正帝攜皇子妃子大臣等逃往北方,在上都落腳定都,史稱北元。朱元璋同時命徐達、常遇春西進山西,馮勝、湯和配合徐達自河南北進,決定先消滅王保保的十萬大軍,以絕北討上都的后顧之憂。而陳銳與張穎不再隨軍征討,自回襄陽隱居。

洪武三年年底,窗外大雪紛飛,路上行人匆匆避雪,可襄陽城中一家酒樓門口卻鑼鼓密行,鞭炮震天,一場喜宴正在此進行,店內的一塊寫著“之子于歸”的匾已見證了兩對新人的喜事,今日正是陳銳和張穎成親的好日子。他二人的父母提他們胎中指腹為婚,但到了十七歲才初次見面,此后兩人相知相稔乃至相愛,中間又經歷了幾次生死,如今終于修成正果。

酒樓中紅燭搖曳,一片喜氣,楊德容與樊震方夫婦正自準備酒菜,潘桐卓與羅鏡在門口接待與宴賓客,易金青、聞智遠、石于常、高霸天與七雄、徐靜、章云潔自坐一桌閑聊,陳銳過來問道:“吳前輩與徐前輩怎么沒來?”易金青道:“家師與徐師叔近來身不適,不堪舟車,實在過意不去。”陳銳道:“還是兩位前輩身子要緊。”

這時門口出現幾人爭著搶著要先進來,陳銳見了是王舟行、劉滿英、溫云成、高云昳、唐云京、方云嬌六人,忙迎上去,笑道:“你們一個一個進,不要著急。”幾人仍是爭先恐后。王舟行先搶了進來,拿著一個禮盒交給陳銳道:“陳兄弟,這是我與滿英在江西景德鎮請一位瓷器師傅燒制的,請你收下。”陳銳忙伸手接過道:“多謝王兄。”溫云成和高云昳也各拿一柄刀劍交到陳銳手上,同時道:“這是我夫婦自浙江龍泉一位兵器師傅處買的,雖不及你們的佩刀佩劍,但龍泉鑄兵器之法自來出名,這一對刀劍也是鋒利之極。”陳銳也伸手接下道:“多謝二位了。”唐云京也交給陳銳一個禮盒道:“這是我和云嬌隨軍征北元時,路經遼東長白山,在一名當地參客手中買到的百年山參,服下后可大增功力。雖說現在也用不上武功,但也可延年益壽。”陳銳手中實在是拿不下,只得道謝,又找人幫忙收起來。轉過身見六人在酒樓內爭吵,王舟行道:“是我先把禮物交到陳兄弟手中的,是我們贏了。”劉滿英在旁點頭,唐云京卻道:“我和陳兄弟師出同門,都曾在薛前輩門下。”溫云成道:“我們送他的禮物最為貴重最適合他們。”高云昳道:“沒錯,這十兩銀子該歸我們。”原來六人在來路上時打賭,賭陳銳最喜歡誰送的禮物,另外四人便給他十兩銀子。方云嬌道:“要說貴重,只怕沒人能比得上我們的吧。”劉滿英道:“我們送的青花瓷也不是什么低賤東西。”陳銳笑道:“原來你們拿我打賭來著。”六人不再爭吵,訕訕地瞧著陳銳,隨后又爭先恐后地入席就座,陳銳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身后一人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陳施主新婚大喜,小僧來道喜了。”陳銳轉過身去,見是重尚的弟子遲至,拜道:“見過遲至師傅,重尚大師怎么沒來?”遲至道:“師父近來正在閉關,無法前來觀禮,只好派小僧前來道賀。”陳銳頗為失望,當年“上六高士”僅余其三,三人卻都沒有來,只好道:“多謝遲至師傅了,請入席就座。”

過不多時,一名少年送來一封信,陳銳接過信來,見里面寫道:

“陳少俠、陳夫人親鑒:二位喜結連理,佳偶天成,在下兄弟五人于漠北遙祝。然自知早前錯投他主,未遇明君,因此殺孽深重。少俠好友之親友為在下兄弟所殺者所在多有,實無顏與其同桌共飲,此深感歉意未能觀禮。日后少俠賢伉儷有需,在下兄弟定竭力相助。”

讀罷,陳銳一聲嘆息,心道:“他們不來也好,潘兄的手臂是晉華侖所砍,此間不少人的師兄弟都是被他們殺的,他們若是到了,只怕樊叔父的酒樓便會變成一片修羅場。”

此時吉時已到,賓客到齊,門外鑼鼓鞭炮聲震天價響,宋瑤牽著張穎的手從內堂走出,石于常在堂中大聲道:“新人一拜天地!”陳銳和張穎雙雙拜倒,向著門外南方拜了三拜,堂中賓客拍手叫好,一時間竟響過了門外的鑼鼓鞭炮聲。石于掌又道:“二拜高堂。”二人向內對宋瑤和薛越拜倒,堂中又是一陣掌聲歡呼。宋瑤熱淚盈眶,想到多年以前自己與張辰拜堂成親時也是這般情景,如今還親眼見到女兒成親,中間二十余年恍如一夢。石于常道:“夫妻對拜!”二人轉身,向對方拜了一拜,心中同時都道:“愿我們生生世世,永為夫婦。”

次年春,陳銳與張穎新婚燕爾,二人攜手一同游山玩水,雖見房屋斷壁殘垣,破敗不堪,但居民卻安居樂業,不再為戰亂提心吊膽、東奔西逃。二人見了此景,知道是朱元璋勵精圖治,百姓已不受壓迫。陳銳此刻與張穎終成眷屬,而蠻元被逐回漠北,天下百姓得的安生,心中再無大憾,不禁哈哈大笑,張穎笑問:“銳哥,你笑什么?”陳銳道:“我笑我能這樣牽著你的手,不帶刀劍地在街上行走。”張穎微微一笑道:“我也是。”二人頭靠在一起,繼續同游。

——“我們師父當初好心收留他,他卻殺了我們師父,此仇不共戴天。”

——“據我所知,閣下落得如今境地也是他所害,我們同仇敵愾,何不聯手除了他?”

——“我有一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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