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捧著花站在酒店的門口，老遠就看見一個人沖他揮手。

來人一頭金子般的長發(fā)，面容俊朗如古希臘的雕塑，肌膚曬成古銅色，夸張的胸大肌幾乎從衣服里跳出來，渾身肌肉線條流暢有力，收緊放松之間涌動著力量的美感……他居然騎一輛自行車來。

“老大？你最近也在國內？”

路明非有些意外的看著自行車從面前劃過去，沖凱撒打招呼。

“聽說你康復了，我過來看望一下你。”

“多謝老大關心。”路明非接過凱撒手里的水壺，“不過你這是在做什么？”

“騎自行車，你看不出來嗎？我一路騎車跨越大江南北，從BJ到這里。”

凱撒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滿臉自豪的拍了拍身下的座椅，向路明非介紹他的座駕。

“Trek madone蝴蝶版，整車都是碳纖維材料，總重量只有1.1千克，是那位七冠王的同款車型。”

“我不是在問這個，雖然這個也確實高級……”

路明非上下打量凱撒的裝扮，騎行手套，防風目鏡，騎行頭盔，確實是一副騎行愛好者的樣子。

“但你為什么要騎自行車來？你不是號稱跋扈的貴公子，出門布加迪威龍和法拉利換著開么？再不濟也該是輛哈雷摩托吧？”

“你說的那些我確實都有，但被我留在車庫里了。”

凱撒無所謂的聳聳肩。

“相比于開車，騎自行車可以減少碳排放，我最近正響應國家環(huán)保政策，這也是加圖索家家主的責任。”

“我國環(huán)保政策和加圖索家的家主有什么關系，你們開展了官方合作嗎？”

“那倒不是，我一想到奢侈生活的享受意味著有更多的人在替我們還債……就覺得有些不舒服。”

凱撒神情嚴肅，從騎行服里拽出銀色的十字架來親吻一下，倒真像是大愛人間的好信徒，頗有些“寶相莊嚴”的意味。

“你若有心，就應當將這些金錢和財物施舍給窮人。奉獻是神在我們中間搭起的橋，讓我們彼此認出自己，彼此相交。”

“我沒想到耶穌還能是環(huán)保主義者……”

“加圖索家已經嚴格限制了家族企業(yè)的碳排放，最近正和相關機構商談綠色新能源技術的投資。”

“我以為你們這種豪門響應環(huán)保的方式主要是更換燃油消耗更少的私人飛機……”

“那個已經提上了日程，但還有些別的原因。”

凱撒終于停好車子，拍著路明非肩膀，伸手指出去，讓他看向來時的路面。

“你看到了什么？”

時間還很早，路上沒什么車，只有寬大的梧桐樹葉子遮落陰影。

“什么都沒看到。”路明非實話實說。

“那就對了，這就是剩下的原因。”

凱撒忽然拍了拍大腿，語氣有些忿忿不平。

“BJ的晚高峰實在是太他媽的堵了！不管是布加迪威龍還是法拉利，連胡同都開不進去，真不如自行車！”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凱撒這身衣服的由來，想來這位貴公子這兩年住在京城，學著入鄉(xiāng)隨俗早上起來牽著鳥遛彎……騎著價值十幾萬美元的二八大杠。

“還有，這個東西給你。”

凱撒從騎行包里摸出來一張銀行卡來，拍到路明非手里。

“這算什么？給門童的小費？”

“你穿西裝是在這里當門童么，校長代理人這么親民？”

凱撒也有些意外，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知道了，有些地方會讓德高望重的人來主管份子錢的收取，用不用記個賬什么的？”

凱撒上下打量他，好像期待著他會從西裝里摸出冊子來，用龍飛鳳舞的字跡寫上“凱撒-花旗銀行黑卡一張”

“我覺得你對德高望重有什么誤解……”

“不開玩笑的說，這里面是我們投資的收益，咱們三七分。”

“投資，什么投資？”

路明非有些愣，他和加圖索家還有合作投資，想來這生意做的很大。

“你不記得了？咱們當時在京城……”

凱撒的話被打斷了，剎車聲響起，藍色跑車劃出漂亮的甩尾，穩(wěn)穩(wěn)進入停車位，帶起勁風宛如刀割，但兩個人誰都沒有躲避。

凱撒有些不滿的皺眉，對開車的人表示鄙夷，他才剛剛向路明非宣傳完他的環(huán)保理念。

“他有輕微的失憶癥狀，有些事情可能記得不是很清楚。”

楚子航從車上下來，加入討論。

“師兄你一個人來？”眼見車門落鎖，路明非問。

“夏彌說要去買禮花，她一會自己打出租車。”

“有段時間沒見，你的衣品簡直令人不敢恭維，就不能穿正式一點么？”

凱撒拉扯楚子航的衣服，替他整整有些歪的帽衫。

楚子航居然穿一件黑色連帽衫，胸口印著志愿者協(xié)會的紅色愛心標志，讓他顯得有些幼稚，看起來倒像是男大學生。

“夏彌選的，她說昨晚不小心把我的西裝洗掉了。”

楚子航面無表情，也不反駁。

“真是詭計多端啊師妹……”

路明非在心里嘀咕，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夏彌會穿什么，絕對是白色款的志愿者連帽衫，同樣在胸口印愛心，這和在學校穿校服當情侶裝有什么區(qū)別？

“這種場合還是穿正式一點好，一會我讓人多送一套西裝來。”凱撒大方的擺手，替楚子航做了決定，表示此事不用再議。

三個人就這么站在停車場門口聊起天來，一個穿西裝，一個穿緊身騎行服，一個穿休閑帽衫，怎么看怎么怪異。

“說回剛剛的事情，咱們在京城執(zhí)行任務是哪一年？”凱撒問道。

“2010年，任務代號‘威遍群山’，應對大地與山之王的蘇醒，到尼伯龍根的降臨被成功阻止結束。”楚子航說。

“那些不重要，主要是2010年。”

凱撒摸出手機來，向路明非展示一段視頻，“你記不記得這只八哥？咱們當時一起買的。”

路明非探頭看去，視頻里一只八哥在籠子里上下翻飛，鼓動翅膀發(fā)出聲響。

“嫁了算了，這傻人看起來還行！嫁了算了，這傻人看起來還行！”

“有點印象……”

路明非點頭，他記得凱撒從花鳥市場淘了這只八哥，本來計劃是送給諾諾的，還有一段在頤和園拍的求婚視頻。

諾諾……路明非念叨著這個名字，忽然想問一下凱撒和諾諾的情感進展，但沒說出來。

凱撒一邊翻著相冊，接著說下去。

“但任務執(zhí)行完咱們立馬就要返回學院，東西都沒來得及帶，所以我就買了一套房子，用來養(yǎng)這只鳥。”

“喂喂喂，專門買一套房子就為了放這一只八哥么？那可是京城的房子！”

“其實買了不止一套。”凱撒對路明非的說法表示否定。

“多買兩套讓八哥換著住？”路明非哀嚎，“太沒人性了吧？”

“只有一套用來放這只八哥，剩下的房子放其他東西，中式的婚紗旗袍和定做的鳳冠披霞，還有各種各樣的婚書什么的。”

凱撒把玩著那張黑卡，拍到路明非手里。

“是你說未來房價可能會漲，所以我才多買了兩套，放八哥的那套房子現(xiàn)在賣掉了，卡里是這些年的差價。”

“對我來說完全就是天降橫財。”路明非捧著那張卡發(fā)愣，“為什么賣掉了，八哥不養(yǎng)了么？”

“關于這個……我來之前還拍了視頻。”

凱撒又翻出另一段視頻，拍攝時間是不久之前，畫面中金發(fā)男人的肩上蹲著那只八哥，四下轉頭，小聲叫喊。

“再等等吧！再等等吧！”

三人頭碰著頭，圍著手機沉默了一陣。

“我沒想到它會變成這樣，所以連八哥帶房子一起賣掉了。”凱撒說。

“這誰把老大的八哥教壞了，我非得狠狠的教訓他不可！”

路明非看起來義憤填膺。

倒是楚子航微微皺眉，路明非失憶了他可沒有，在校友圈隱約聽過一些傳聞。

“陳墨瞳還沒答應你么？這么多年過去了。”

“急什么，好事多磨。”凱撒伸手捋了一下那頭金發(fā)，“我愛她，自然愿意等她。”

“你那年在BJ不是求過婚了么？”楚子航說。

“當時也沒答應……后來這么多年里，我每次問她她都說再等等，答案和語氣都差不多，結果我們兩個都沒變，唯一改變的是這只傻鳥。”

凱撒滿不在乎的聳聳肩，笑了笑。

他又顯露出那種陽光自信的微笑來，他是加圖索家的家主，混血種中的精英，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去做到任何困難的事情，最優(yōu)秀的男人就是要勇于攀登險峻的高峰。

雖然這么些年過去凱撒還是讀不懂那個女孩，但就是這種未知的感覺令他著迷，他也有信心女孩不會逃走，要做的事只是等女孩慢慢愛上他。

反正那女孩從沒拒絕過他的求婚，如果她能對他說一輩子的“再等等吧”，那和白頭偕老又有什么區(qū)別？這大概是中國人常說的“日久生情”，遠不同于意大利人風騷又直接的浪漫，

凱撒有時候會這樣想，他搭住兩人的肩膀，想驗證自己的想法。

“我最近還深入了解了一下中國的婚戀習俗，有些新猜想，你們說……是不是我沒有準備彩禮，所以顯得不是很有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