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一年春，秦桓官職又升了一階。是為翰林院編修。

這日，劉氏破天荒的把設宴待客的差事交由衛鹿舟。

“若是有不懂之處，便來問我即可。”劉氏吹了吹茶碗，慢悠悠道。

“是，母親。”

這件事可大可小，招待的都是秦桓的同僚好友及秦老爺一眾人等。劉氏應是動了交出管家權的心思。衛鹿舟的眉心一跳。

“小桃，替我取來筆墨。”

“是。”

看著桌案上的白紙，衛鹿舟提筆就是一頓寫。

首先是陳家，陳家二公子與秦桓互為同僚，當請。再是李家，與秦老爺交情頗深。還有王家...文家...季家...還有父親母親...怎么這么多人...衛鹿舟奮筆疾書。終于擬完一眾名單。

“小桃，你照著我寫的這些去準備庚帖。再幫我把母親身邊的趙嬤嬤請來，就說我要問一些宴請的事宜。”

小桃應下，片刻。

“少夫人安。”趙嬤嬤行了一禮

“嬤嬤免禮，就是有些問題，宴請的菜品該是哪些為好，我初次接手，并不太了解客人的忌口，宴請的皆是世家大族，恐有不周。”

趙嬤嬤對照著名單耐心的解釋每一家的喜好。衛鹿舟一邊聽著一邊書寫。半晌，終是解決。衛鹿舟示意一旁的侍女拿出一塊有些重量的布袋放到趙嬤嬤手中。

“這是老奴分內之事，少夫人...”

“說了這么些時候，我都有些疲憊了，嬤嬤拿去買些茶水錢。”

“那老奴便收下了。”

初春的暖陽透過窗欞，衛鹿舟揉了揉太陽穴，有些倦怠的枕著胳膊趴下。發簪的流蘇順勢傾斜而下，細碎的微風拂過，桂樹上的畫眉嘰喳叫著。衛鹿舟閉著眼睛，竟睡著了。

秦桓今日早早的處理完事宜便回了府，手中提著油紙包裹的甜糕便向后院花園中尋人。

“夫人呢。”

“夫人此刻正在書房里。”下人回道。

書房？秦桓心中疑惑，朝著書房走去。

“夫人，今日怎的如此勤奮。”門吱呀打開，秦桓語氣愉悅。不料無人回應。

眼中只映入了如此歲月靜好的畫面，桌案上寫滿了黑字的白紙，毛筆倒在一旁。光落在略施粉黛的臉蛋上，隨著平穩的呼吸，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此刻的衛鹿舟像只伏案打盹的貍貓。如此酣睡，倒也可愛。秦桓心中似有琴弦撥動。蜻蜓點水般在那人額間落下一吻。

彎腰替她撥開額前的碎發，手中整理著狐裘披風，動作輕柔。

“夫人、”小桃火急火燎的跑過來

“噓。”秦桓食指放在唇上，小桃瞬間噤聲，識趣退下。

不料衛鹿舟還是醒了。

“可是為夫吵到了。”

衛鹿舟懵懵的：“今日回來的好早。”

“今日瑣事不多，長街上有你愛吃的甜糕。我帶了些回來。”秦桓邊說邊撕開油紙。

“好久都沒吃到甜糕了，可還是那家。”衛鹿舟有些期待的看著眼前人。

“是。”秦桓拿出一塊遞到嘴邊，笑道：“還是田伯那家。”

隨后，秦桓看著桌案上的密密麻麻的字，問道：“夫人這是在寫什么。”

“母親讓我準備宴席，這不是你升官了嗎...”

“哦？如此勞神費力。那便...”

衛鹿舟連忙打斷道：“這...是我分內之事。”

秦桓啞然：“那你可知還有什么分內之事。”

“嗯？”

“母親前些日子同我說，府中少了些孩子氣。”

衛鹿舟的臉噌的一下紅了：“青天白日！青天白日的你....”

“為夫的意思是，夫人可以把族中的弟弟妹妹一并邀請，借此敘舊。”

“嗯？”難道是她剛才想多了，衛鹿舟看向那人戲謔的表情，才明白又被耍了。

“秦桓！”

“在。”

“出去！”

“不要。”

“出去！！”

再讓此人待在這，衛鹿舟的腦袋瓜都要炸開了。什么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已經不知道要在心里暗罵幾遍秦桓厚顏無恥了。

宴會籌辦的還算順利，席上的賓客絡繹不絕，與其說是秦桓的升官宴，不如說是秦府籠絡各方關系的手段。衛鹿舟心知肚明。劉氏對這次的安排頗為滿意，賓客散去便差衛鹿舟到一旁言語。說是把管家權交予她了。

“舟兒，子嗣上也得多上心啊。”劉氏拍了拍她的手背。

“子嗣之事講究緣分，母親放心，順其自然罷。”

“也罷，年歲尚小也不急。只是作為長輩提點幾句。”

“是。”

劉氏見她如此恭順，便不再多言。

景和十一年暮冬，秦府又迎來一喜事，主母有孕。

“當真？”秦桓不可置信的問著大夫。

“千真萬確，夫人孕有一月有余。”

秦桓猛地抱起她，像個孩童般的轉著圈。

“秦公子，不可啊，不可。”大夫在一旁勸阻。

秦桓這時才冷靜下來：“吾失態了，賞銀百兩，下去領罷。”

大夫拱手相謝便退下。

“夫人。”秦桓雙手小心翼翼的撫上衛鹿舟的小腹。似是擔心不妥，轉而又握住眼前人的手。手足無措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在外人人稱道穩重的秦大人。似是要把衛鹿舟看穿般，半晌溫聲道：“謝謝你，舟兒。”

這是秦桓第一次叫出這二字，四目相對，她看出秦桓的眼中盡是誠懇與柔情。

“若不是今日辰時胃口不佳，我也不知...”

“好好將養著，盛京的冬天最是寒冷。”

“秦桓。”

那人笑著等著她的下文。

“月老沒讓我嫁錯人。”但是月老牽錯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