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鳳臺上飛鳳舞，鳳落臺空流年誤。鳳臺重現新人至，是為有鳳來儀故。

洛宮之飛鳳樓乃昔年“飛鳳起舞”之地，先帝尚在時，蕭麗華曾同一班卡城舞姬共起鳳凰飛天之舞。這支舞似是景商這一朝繁華的盛點，而后便出了碩尊王上官相卿謀反之事，再后來，景商也是一病不起，終至撒手人寰。

此番千秋夜宴，章延齡本想趁著這一亮相良機，再現“飛鳳起舞”之光采，可怎奈，時間倉促，終是未尋得足夠的卡城舞姬，是故，飛鳳之舞難起，只得作罷。不過，飛鳳樓仍被裝飾了一番。

“你們什么人？入飛鳳樓作甚？”樓下突然傳來一侍衛的質問聲。

“我等乃馬氏之人！”

圣上正與穆云峰在飛鳳樓上佯作閑聊，侍衛長童塵聽聞樓下有人欲闖，便跑了下去。

見麻煩之人一走，圣上立馬拉住穆云峰的手，道：“穆國舅，景蘭以后就托付給你了。”

“托付？圣上何意？下官不明白。”

聽到此話，穆云峰一愣，送開了手，景曦見狀遂繼續道：“朕已時日無多，若景蘭得娶馬氏女，馬世沖定容不下朕，那朕倒不如自行來個痛快。”

“圣上。。。”

說來，穆云峰也算是景曦的長輩，小舅舅雖偏愛景蘭，可景曦，終是兒時一路相識之人啊。

“國舅無須多言，朕知天命，只欲為景蘭鋪平去往帝京的最后一程。此番，馬氏之人來洛州甚多，借此，只要朕一死，那就坐實了馬氏弒君之名！”

“圣上！”

穆云峰站了起來，連聲道：“不，不可以。”

“穆國舅！”

景曦亦站了起來，他再次拉住穆云峰的雙手，道：“穆國舅，馬世沖雖霸，可骨子里，還是個沽名釣譽之徒，極重名頭，他不想被世人道為反賊，才留下來了朕，以便佯裝正統。一旦坐實馬氏弒君之名，各地藩鎮四起，那馬世沖必會自亂陣腳，此時，蘭兒只要拿出朕給的襲位詔書，便可號令天下。”

“可是。。。”

“國舅，沒時間了，如今樓下正是馬氏之人，朕會命全喜邀其上樓，待上茶之際，全喜便會將砒霜下入朕的茶水之中，彼時，馬氏之人就說不清楚了。”

聽罷，穆云峰看向全公公，全公公回避著穆云峰的眼神，嘟嘟囔囔道：“老奴，老奴與陛下同去。”

看來，景曦與全喜早就交代好了，全喜下藥，兩人同去。穆云峰不禁后退了一步，沒錯，他是記恨于景曦，記恨于當年的殿前之恥，但要景曦死，他是萬萬沒有想過的。

“今日，恰好國舅也在，算是個人證，待朕一毒發，國舅就派人去喚百官來此。”

“不，圣上，微臣來，只是為了和圣上稟明杜陵軍之事，穆氏在卡城亦藏有重兵，完全可與圣上之杜陵軍配合，形成合力，圍攻帝京啊。”

“卡城離帝京太遠了，長途奔襲，不切實際。”

“那圣上再等等，穆氏已在洛州積聚力量，定國公安排微臣前來，就是為此啊。”

君臣糾纏之際，景曦使了個眼色給全喜，全喜見狀，不得已，下了樓。

“馬夫人，飛鳳樓上圣上在，多有不便，卑職領您和馬小姐去珍寶閣，那里更為隱蔽，且您與小姐若是喜歡，還可挑上幾件寶貝。”

童侍衛長在樓下良久，原來是在怕馬屁呢。

“這。。。”

“無妨，馬夫人，這些寶貝將來不還是馬大將軍的嘛。”

童侍衛長做出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令有些貪欲的馬夫人動了心思。

“好。”

馬夫人一個“好”字剛出口，全公公就下來了。

“童侍衛長，稍等，這幾位可是馬氏中人？”

“正是，這位乃馬大將軍夫人，這位乃馬家小姐。”

禁宮數十載，全公公的臨危不亂在宮中是一等一的好，即使明知自己即將上路。

“馬夫人、馬小姐好，圣上有請馬氏族人登飛鳳樓一敘。”

“登樓？”

童塵一愣，雖說景曦已然無法再發號施令，可眼下的檔口，馬夫人與馬小姐在，童塵自覺怎么也得裝一裝樣子。

“童侍衛長？”

“哦，那。。。那就有請馬夫人、馬小姐移步飛鳳臺。”

“飛鳳臺？”

馬夫人與馬姝雅自是未聽過飛鳳臺，童塵見二人疑惑，便又道：“兩位貴人，飛鳳臺乃洛宮御花園之中心，先帝在時，曾有飛鳳起舞之盛景，這些年，飛鳳臺寥落，閑置了起來。不過，前段時間，章統領安排宮人整修了一番，以待此次千秋。”

“哦，飛鳳臺。”

馬夫人似乎對樓上的飛鳳臺極為感興趣，或是“飛鳳”二字甚得其心，可壓過馬世沖之二姐馬玉鳳的名諱吧。

于是乎，馬夫人欣然而往，但其女馬姝雅則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今夜，她受了景蘭太子的氣，故而，對于圣駕，亦是有所抵觸。

飛鳳樓設計精巧，登上二樓后，馬夫人與馬姝雅便瞧見了飛鳳臺。飛鳳臺挑高而建，欲登臺，還需再過一段廊橋，馬夫人興匆匆地走在前頭，完全不給全公公帶路的機會，全公公只得跟在后頭，道一聲“小心”。

可這一聲“小心”剛道完，馬夫人就一腳踏空，摔倒在地。

“母親！”

“馬夫人！”

馬姝雅連忙扶起母親，靠在圍欄邊上，童塵與全喜亦上前問候。

“馬夫人，可還打緊？”

“童侍衛長，怕是不好動彈了。”

“不好動彈？這。。。”

童塵看向全喜，想來，平日里，童塵管轄侍衛，也未曾處理過女眷之事。好在，全公公反應快，連忙道：“夫人莫急，咱家去喚隨行醫女過來，為夫人敷上些應急之藥。”

“好。”

遠處飛鳳臺上，圣上與穆云峰亦看到了這一幕，穆云峰似松了一口氣，慶幸得很。

待醫女上來為馬夫人敷好藥后，馬夫人稍稍能起身了，便道：“全公公，圣上美意，老身無福消受，登臨飛鳳臺，今日只得作罷。”

“咱家明白，夫人莫要擔心，圣上在那頭都瞧見了呢。”

此刻的全喜亦是歡心的，畢竟，馬氏之人見不了圣上的面，自然也就沒有后面下藥的一出出了。

“全公公，小女去拜見一下圣上吧，同圣上稟明原委。”

“如此，也好。”

全喜露出尷尬的笑容，腦海中正拼命尋由頭，以便攔住馬姝雅見到圣上。

“哦，對了，馬小姐，您可要當心，飛鳳臺的廊橋素來不好走。當年，洛宮之主承恩妃，也就是如今的承恩太妃，她在飛鳳臺上同舞姬共舞，可不承想，下臺之時，承恩妃走過廊橋，腳底一滑，連帶著眾舞姬都摔倒了，就在。。。就在前面那段啊。”

飛鳳之舞甚美，但那次之后，蕭麗華便從未再在飛鳳臺上起舞，究其原因，還是全喜提到的那次摔倒事件。

“馬夫人，馬小姐，這飛鳳臺啊，太高了，走廊橋時，總會有些畏高，承恩妃自摔倒后就未再登飛鳳臺，故而，此臺便荒廢了下來。”

全喜的解釋令馬夫人愈發生了畏懼，她向女兒道：“姝兒，算了吧，要不，請全公公向圣上通報一聲？我等不熟登臺之路啊。”

“母親，這樣禮數不周。”

“這。。。”

“母親，您先下樓，女兒去去就回。”

馬夫人拗不過女兒，便允了。不過，說來也怪了，馬夫人走不過的高空廊橋，對馬小姐來說，那可是如履平地，前頭領路的全喜眼神一轉，似是想起了飛鳳臺之傳聞——“飛鳳之臺，真鳳方可登”。

“馬氏馬姝雅拜見陛下。”

“免禮。”

景曦上下打量了馬姝雅一番，作為圣下，礙于形勢，他也不得不說起了恭維話。

“馬愛卿之女果然非同一般啊。”

“陛下謬贊。”

景曦瞟了全喜一眼，全喜連忙低下了頭，看來，景曦今日的赴死計劃是行不通了。

“啟稟陛下，我家母親因不慎而崴到了腳，無法前來拜見陛下，還請陛下海涵。”

“無妨，登臺之路，確實難走。”

計劃不成，景曦欲對付過去，遂又道：“夜已深，馬小姐還是早些隨母親回去吧。”

“是。”

馬小姐話音剛落，飛鳳臺下便傳來了人聲。

“呦，這是哪家不要臉面的小娘子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