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見岳屬于日本百高山,海拔高度三千米,屬于南阿爾卑斯山脈的一部分,站在山頂處還能瞭望富士山。
這座山岳的名字由來,是因為經常有春季殘雪遺留,遠觀像條鹽帶。
平常這里人跡罕至,又不是人們的旅游景點,只有熱愛攀山的旅友踏足,但現在道路被封,普通人是別想進來了,然而山麓處卻是人聲鼎沸。
警用直升機平穩落地。
眾人依次下機。
景川知雨去和一個靜岡縣警本部的中年警視正進行交接,似乎要簽字。
源賴朝則看向山麓平地處。
跟他想象的不同,外圍的確是警察封山嚴陣以待,但這片扎著許多帳篷的空地上卻熱鬧非常,完全不像是有場大戰的模樣,反而像是來郊游。
有戴著金絲眼鏡,西裝革履,極似金融精英的男人正在草坪上打坐。
還有穿著戰國盔甲的古代武士。
更有正在練習射箭,身著紅白相間巫女服,腳踏木屐,遙遙射中幾十米之外用雜草臨時堆成箭靶的少女。
最過分的是還有幾個女人穿著羽織在草坪上鋪開野餐布,身前擺著一堆奇怪木牌掐著腰吆喝叫賣的,其中一個的狩衣下擺開叉很高,幾乎都要到大腿根,露出了其中白皙的春光。
這絕對是搞擦邊賣貨的。
所以他多看了兩眼。
源賴朝還看見了十幾位身著灰袍的光頭僧人,正圍著一棵樹在念經。
叫賣聲、吆喝聲不絕于耳。
這里不像是即將面對深淵裂隙的危險【秘境】,反而更像動漫同好會。
“這里怎么這么多人?”
源賴朝疑惑的問了句。
“源哥,他們都是來進入秘境爭搶寶物的,大多數都是四部的人。”青山文澤朝他看的方向望了眼后解釋道。
“大多數?”他側過臉。
“寶物嘛,有德者居之,也不能完全把民間超脫者排除在外,所以有一小部分名額是放出去售賣的。”
“那賣的是什么?”源賴朝指了下那幾個穿著狩衣正擺攤的年輕女人。
“她們是陰陽寮的人,哦,也就是國家陰陽師管理委員會,賣的應該是驅邪木牌,這個我們用不上,但買回去給家人朋友的話辟邪還挺好用的。”
“她們的售賣方式還挺特別的。”
“這個也正常,畢竟關西那邊弱肉強食,陰陽師和神職人員要比關東多的多,再加上管理混亂,像她們這樣初入超脫的陰陽師,想要資源的話就得拼盡全力,比體魄一道還要艱難。”
聽完了這些解釋,源賴朝略微思索,就對青山文澤的說法表示認同。
體魄,只需要鍛煉。
哪怕再苦再累,終究用到的外力還是比較少,靠的是意志和毅力,外部資源頂多能夠起到一些輔助作用。
更何況體魄最不需要資質,國家大力支持,提供的資源已經成了體系。
以劍道而言,就比如學生組的玉龍旗高校劍道大賽,成年組的全日本劍道錦標賽,都是用來選拔擁有劍道才能的人傾力培養,也不缺什么資源。
但陰陽師與神職人員不同。
哪怕沒怎么接觸過,源賴朝從之前景川知雨給自己講解超脫體系的修行方法時,也大概能推理個差不多。
神職人員的情況還好。
畢竟無論是神社還是神宮,都有各自的賞罰體系,秘術典籍也不會完全敝帚自珍,類似于伊勢神宮和熱田神宮,以及伏見稻荷大社,這三座大神社神宮更是有著國家資源的扶持。
相比之下,作為罪孽與邪惡頻出的超脫序列———陰陽師,就不同了。
陰陽寮雖然是官屬機構,可終究約束力不強,而其內官職也大多數被陰陽師家族的子嗣世襲罔替,資源被把控,民間陰陽師別說要資源,就連想在里面某個一官半職都奇難無比。
“源哥,我之前聽同事說,在關西還有一些女性陰陽師會當游女,她們會施展幻境,推背感相當強!”青山文澤沒注意他走神,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隨即壓低聲音繪聲繪色的嘿嘿道。
“……”
“源哥,你怎么不說話?”
“咳!”
看著源賴朝在眼前咳嗽,青山文澤意識到不對勁,瞬間感覺后背發涼。
他身體僵硬的轉過身。
然后就看見了嫻靜臉頰上掛著溫柔似水淺笑的景川知雨,此時她眉眼微彎,看起來很是溫和,可搭在絳紫色刀柄上的手卻握的很緊,乃至于指尖發白,刀柄編織的麻繩咯吱作響。
青山文澤下意識咽了下口水。
“什么推背感啊?”她的聲音猶如山澗清泉,周身又有水汽開始朦朧。
“次長…”青山文澤擠出一絲笑容。
他在心里暗暗叫苦,只覺得一天被逮到兩次,自己的點子也實在太背。
就在他的心情忐忑無比時。
站在一旁的源賴朝突然開了口。
“我們剛才在討論跑車。”
青山文澤愣了下,瞬間扭頭看向了源賴朝,眼睛里投來感激的目光。
而聽到他開口,景川知雨微抿了抿粉嫩的唇瓣,扭過臉用清澈的眼睛注視著他,沉吟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源君如果想去關西體驗一下推背感強的跑車,我可以幫你買明天的新干線,還可以跟京都或者大阪的同事打聲招呼。”她眉眼如彎月一般輕柔。
“暫時不考慮去關西。”源賴朝笑著搖了搖頭,自然沒接她這份好意。
景川知雨還在一直看著他。
眼睛里倒映著他的臉。
半響過后,她狀若無意的挪開了目光,又下意識抬手攏著發絲說道:
“那我們就先去那邊休息吧。”
說罷也不管他們的反應,抬腳就先行一步,腳步平穩步履規律,只給源賴朝和青山文澤留下了高挑的背影。
他們倆也隨即跟了上去。
在這片山麓的草坪上,警察所占的空地較為中央,等到源賴朝跟著過去的時候,景川知雨已經在一處帳篷旁的戶外椅坐下了,旁邊還有一些礦泉水和速食,準備的東西還挺齊全。
“源哥,喝水。”青山文澤很是殷勤的拿了瓶水小跑過來遞給源賴朝。
“謝謝。”源賴光笑著說。
水還是經過冰凍的,瓶身布滿了水珠,擰開瓶蓋喝了一口,他又掃了眼周圍問道:“我們需要等多久?”
“大概兩三個小時吧,神職人員和陰陽寮的人正在破除入口處的封印。”
青山文澤不假思索的回道。
源賴朝點了點頭,隨即又將視線挪到正低頭用絹布擦拭著刀鞘的景川知雨:“景川桑,我有件事想問你。”
“您講。”景川知雨抬起頭,臉色看不出異樣,似乎剛才的事沒發生。
“如果具備成為本源類超脫者,也就是像我這類人的資質,該怎么跨進門檻呢?”源賴朝替伊集院寧子問道。
“源君自己不清楚嗎?”
“我睡了一覺就掌握了。”
“您這種屬于個例,據我了解,大多數本源類超脫者都是在高壓情況下自行覺醒,也有一部分是通過接觸相同本源類的寶物引導覺醒,像您這樣的很少見。”她微抿了下唇瓣解釋道。
“用寶物的話怎么引導?”
“經常攜帶,用心感受其中的本源氣息,大概就是這樣,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景川知雨沉吟片刻后回答道。
“感謝。”
“您客氣了。”
兩人的對話到此結束。
與平常說話柔氣的她相比,景川知雨對源賴朝的話音明顯冷淡不少。
有種在自己生悶氣的感覺。
而且還不愿意挑明了說。
這讓在一旁喝水的青山文澤連忙轉過頭繼續喝水,嘴巴對準礦泉水瓶口跟鑲在上面一樣,似乎是渴極了。
他一邊驚嘆自己的猜測沒錯。
一邊又用眼睛的余光撇了一眼源賴朝,心底情緒夾雜著感激和歉意。
只是源賴朝并未看到。
因為此時他的目光匯聚在了遠處一棵高大的柳杉樹下的兩道人影,眼睛微瞇看了很久,直到對方似有察覺的回望過來,才確定就是所想的人。
“源君在看什么?”
在聲音出現的那一刻,坐在戶外椅上的源賴朝就感受到了身邊的水汽。
“碰見了一位故人。”他回道。
“故人?”景川知雨循著視線望去。
于是她就看到了幾十米外,在一棵柳杉樹下站立的一男一女,其中男的她認識,是賀茂家年輕一代的領軍人之一,據說已經突破到了大陰陽師。
按照常例,他應該是賀茂家這次來鹽見岳秘境爭奪封印寶物的帶頭人。
而在他身邊的女人,肌膚似初雪般潔白,黝黑的長發筆直柔順,容貌嫵麗,即便是她見了都只覺得漂亮。
景川知雨側過臉看了眼源賴朝。
再聯想到當初在審訊室里,他故意頂著自己然后在耳邊輕語的場景。
這倒是不奇怪了。
他能有這樣的故人不奇怪了。
“景川桑還記得我之前提起過一位來路不明的陰陽師曾經勾引過我,然后我短暫犧牲色相讓其暴露的人嗎?”
“就是那個女人?”
“對,她叫東江世夜,但是不是真名我就不清楚了。”源賴朝隨口說道。
“沒關系,問問就清楚了。”
景川知雨提起佩刀徑直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