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秋雨消退,晴朗的天空萬里無云,空氣中透著一股清新的味道。
門前的銀杏掉了好多葉子。
但都被環衛工人掃到路邊聚成了一團,果實也一樣,爛掉的也從地面鏟起,似乎在等垃圾車來托運回去。
源賴朝拎著環保袋從街道的一側走來,朝自己家的方向緩緩走過去。
他長相清朗舒適,臉上時常掛著溫和的笑容,身上那股奇異的氣質愈發濃郁,哪怕只是遠觀,就感覺他好像是一道能給人安全感的溫暖光明。
就像看到朝曦與夕陽。
可轉而又氣質清冷,有些生人勿近的感覺,像冬季懸空的清冷圓月。
哪怕清晨就在街邊追逐打鬧的幾個小孩子見了他,也會不由自主的放慢腳步,裹著手指眼神好奇的望著他。
源賴朝在昨晚看到圣典所儲存的神秘字語后已然明白,昨晚自己類似于「頓悟」的狀態,就是上次從伊集院寧子身上二次印刻光明天賦的反饋。
還真是意想不到的方式。
他邊想著邊拎著袋子往家走。
電線桿的麻雀聲嘰嘰喳喳。
街邊賣魚的老板在叫賣。
踩著高跟鞋,嘴里叼著剛出爐玉子燒的女人腳步加快,要去趕電車。
一切又似乎都恢復了平靜。
跟攤玉子燒的阿婆寒暄兩句,拒絕遞過來的玉子燒好意后正轉身準備回家,但在進家門前卻瞧見自己幾乎從未用過的斑駁信箱里,竟然插著一封白色外皮的信箋,歪斜著裸露在外。
“竟然有人給我寄信?”
源賴朝打量了兩眼,伸手將這封信從已經生銹積灰的信箱里拽出來。
信的封皮上有字。
「源賴朝親啟」
字跡如流云,看不出異常。
在原地沉吟片刻,源賴朝指間捏著信回了家,把從便利店買的便當和蔬菜放進冰箱,這才折返回到客廳。
揭開信封上的火漆封章。
下一刻。
整封信陡然化作漫天的菊花瓣。
好像秋季夕陽邊的拋灑。
花瓣洋洋灑灑,猶如龍卷一般環繞在半空中,片刻之后,一道泛著淡黃色微光的身影逐漸從朦朧到清晰。
絳紅色和服與黑色長袍袖口的流云卷紋精美無比,即便無風也在舞動。
穿在木屐中的腳趾潔白無瑕,沒有絲毫灰塵,每一根就像浸泡在碧水中的美玉,泛著淡淡的微光,并未觸及地面,而是隨著小腿微蜷懸在空中。
“原來這就是弟弟的家里。”菊花的清香撲鼻而來,伴隨著嫵媚嬌聲。
金色鳳鸞步搖點綴,雍容中透著嫵媚與慵懶,唇瓣嫣紅卻不會讓人覺得難以接觸,膚如凝脂的纖細手掌中的菊黃色團扇每扇一下,都會帶起她額前的發絲,以及沁人心脾的花香。
源賴朝此刻坐在沙發上,已經翹起二郎腿,目光如常的眼前這一幕。
他抬起一根手指。
突然有呈十字形的金光流轉。
“弟弟別那么狠心,讓姐姐說幾句話,可以嗎?”菊池憐子笑吟吟的道。
“不請自來?”源賴朝問道。
在他的感知中,眼前周身泛著微光懸空于地板的菊池憐子似乎并不是本體,而是由純粹本源幻化的分身。
這倒是又啟發了他。
相比于花瓣,光明應該更容易幻化分身,不管是從物理定理還是本源。
“弟弟再原諒我一次,好嗎?”她的聲音帶著嬌嫩,讓男人難以拒絕。
“更何況我是用信的方式,是弟弟自己打開的,并不是姐姐闖進來的。”
菊池憐子說著的同時還逐漸靠近了過來,這道本源幻化的分身似乎也有接觸實物的能力,竟徑直在源賴朝的身邊坐了下來,扯著他的袖子撒嬌。
扯了兩下無果,她還用那柄繡有百花的菊色團扇對著源賴朝輕輕扇風。
源賴朝側過臉看向她。
菊池憐子還調皮的眨了下眼睛。
他又重新扭回臉。
也不跟她客氣的說不扇,拿起茶幾上燒開的水壺只給自己倒了杯水。
“講吧。”源賴朝言簡意賅。
菊池憐子本源化身的美眸中浮現出一絲幽怨,但手上的動作依舊沒有停,邊輕輕搖晃團扇邊輕聲說了起來。
“你不是警視廳的人。”她說。
“雖然沒見過你,但我在你身上沒有聞到多少時光的味道,所以你就是看起來這么年輕,二十多歲的年紀。”
“然后呢?”
“我并不在乎你的底細,因為作為直接掌控本源的人,我們是一家人。”
“何以見得?”
菊池憐子手中的團扇微停,似乎打算偷懶不想扇了,然而正喝水的源賴朝又側過臉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沒有說話,她也只能幽怨的噘了下嫣紅的唇瓣,然后又繼續搖動起手掌。
她撅著誘人的唇瓣,輕聲道:“我長話短說,免得你也討厭姐姐啰嗦。”
“我們的天資得天獨厚,卻也引來眾人排斥,畢竟天生就擁有這份力量還無比強大,讓那些刻苦修煉幾十年的家伙很是不爽,再加上我們天性難以驅使,所以四部一直不待見我們。”
“唔,與其說不待見,不如說是難以掌控,所以你懂的,那些當權者手下又不能掌控的棋子時會做些什么。”
“在關西,雖然陰陽寮也分屬四部之一,但被掌控的力度很小,我們在京都建立了組織,抱團取暖,成為一家人,不受任何人欺負,更沒有什么陰謀詭計,你待在這里會陷入漩渦。”
她柔媚的聲音能軟掉骨頭,可話里話外卻都像是個邪教在拉攏人心。
而且用的還是美人計。
聽到這里的源賴朝,只是拋出了一個問題:“本源會算是過街老鼠嗎?”
“知雨那孩子告訴你名字了?”
菊池憐子稍側腦袋,細長的眼眸盯著他的眼睛,淚痣更添魅力:“你覺得我能出現在東京,是見不得人嗎?”
“游離于四部之外,強大卻不受拘束,被監視又不敢下手,是我們目前的處境,在東京,或者說關東,的確是處處掣肘,但在關西,姐姐還是能說的上話的,而且還不止我自己呢。”
“明白了。”源賴朝點頭表示懂了。
“我知道,現在的你不會來,但可能再過一段時間的話就會了,我今天來找弟弟你只是提前告知一下而已。”
她不再扇團扇,而是站了起來。
“當然,如果弟弟你現在就已經有回家的想法,姐姐可是會高興的緊。”
“來京都吧,這里有你的家,我會掃榻相迎。”菊池憐子留下這句話,嬌媚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由本源所幻化的身體泛起微光,逐漸消解成菊花。
“等等。”源賴朝突然說道。
菊池憐子細眸微瞇,暫時停止了化花的動作,站在近前看向源賴朝。
“轉變心意了?”她笑吟吟道。
源賴朝搖了搖頭,雙手十指交叉搭在了大腿上,目光從上至下打量著她曼妙的身軀,沉吟半響后狀若思索的問道:“菊池小姐剛才所說的掃榻相應,是我理解那種字面意義上的嗎?”
他神情認真看不出是說笑。
似乎這個問題很重要。
菊池憐子媚臉微愣,半響后才反應了過來,隨即噗的一聲失笑起來。
“小色狼,還看上我了?”
“好啊。”
“想要我的話,你就過來吧,只要你能碰到我,我就陪著你登上極樂。”
悅耳嬌嫩的笑聲十分動聽。
在客廳里悠悠回蕩。
轉眼間,她的身軀又幻化成了漫天的菊花瓣,清香的味道彌漫了整個房間,讓整棟房子似乎都浸在花間。
花瓣化作微光,隨即消失不見。
只留一朵秀麗脫俗的金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最后落在他的手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