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另一側(cè),初秋的夜風(fēng)撥開烏云,將清冷溫柔的月輝傾瀉出來。
源賴朝同樣坐在露臺內(nèi)側(cè)。
與平常家中寂靜的主旋律比,今晚無疑要熱鬧的多,雖然還是他一個人,但無形中流動的人氣更加活躍。
他將手機話筒里的聲音外放。
擰上噴壺的蓋子,源賴朝對準(zhǔn)剛侍弄好的散尾葵開始邊灑水邊喊道。
“喂喂?舅媽,還在聽嗎?”
“胸真大啊!”似乎被他的聲音喚回了神,手機話筒里傳來感慨的女聲。
“您說的沒錯。”源賴朝用繞圈的手法灑水,確保每一粒土壤都盡可能的濕潤,隨后不免失笑道:“但我們的關(guān)注點是不是不該聚焦在這個地方?”
“你喜歡什么樣的我不知道?真不錯,就是這張臉看起來有一點熟悉。”
“長相漂亮的人都一樣。”
“嗯,你說的也對,漂亮的女孩子長的都差不多,丑的卻千奇百怪。”
“她是警察,警銜也不低。”
“那會不會有危險啊?”
“她練過,一般是兇犯有危險。”
“行吧,真漂亮,這樣的女孩子別說你正在追,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我和你舅舅都很好奇,是去警察署的時候?”
“您和舅舅催的時候。”
“你這孩子!不能再編編嘛!”遠在愛知縣的舅媽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的笑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
舅媽對他而言,無論是記憶中還是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每一次聯(lián)系都會帶給她一種母愛的親近感覺。
雖然靈魂換成了自己。
但源賴朝也會珍視這份親情。
“舅媽,前兩天給您和舅舅寄的錢收到了嗎?”他又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收到了,都說了不用寄。”
“您說歸說,我也得有孝心。”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你以為我會跟你客氣。”舅媽的腔調(diào)故作驕傲了一下,很像是平常跟兒子斗嘴的母親。
“舅舅的身體怎么樣?”他又問。
“老樣子,生你氣。”
“我不是已經(jīng)在找女朋友了。”
“在找和找到能一樣嘛,而且你還在那個地方工作,有一個讓他順心就好了。”話筒里舅媽的聲音似有無奈。
“那過兩天約會的時候,我拍張照片發(fā)給您,估計舅舅看了就高興了。”
“和女孩子的合照?”
“是啊。”源賴朝笑著承認(rèn)。
“記得親密一點!”舅媽的聲音忽然壓低,好似獻計的低聲道:“你實話實說,就跟那孩子講,你想拍合照是用來騙我們,然后身體距離近一些。”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不太好呀!我都想你把那孩子直接帶來,我和你舅舅肯定會苦練演技,演到她都不好意思不嫁給你!”
“那好,下個月我?guī)Щ厝ァ!?
“還是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我演技很差,到時候會憋不住笑的。”
“這可是您的侄媳。”
“不行不行,只是想想就高興。”
“我真的帶回去怎么樣?”
“真帶回來呀,那你舅舅恐怕好幾天都不會賣豆腐了,估計高興的晚上都睡不著覺,得請好多朋友吃飯呢…”
這是源賴朝來到這個世界將近六個月,第二次和遠在愛知縣名古屋市的舅媽通電話,一直在聊,與第一次還略有緊張的心情比,他已經(jīng)能感受到這股親情,并且能夠享受這股親情。
有人說,人生的意義,就是為了能活出那幾個精彩瞬間,高光時刻。
但其實精彩的時刻太多。
交了女朋友,在她羞澀的每一刻都是剎那芳華,微風(fēng)吹起她裙擺的時刻,比因意見不合吵架更值得留戀。
養(yǎng)花后,親眼看著它綻放。
親人相見的時候,吃上一鍋熱滾滾的千葉豆腐,談笑間喝的酩酊大醉。
還有但行善事,哪怕看不到他們從布滿荊棘的水底爬上來時,臉上劫后余生的笑容,只要將光明灑到每一處被黑暗籠罩的地方,就會很滿足。
萬方有罪,罪在父躬。
世上的黑暗處太多。
只是在東京這座城市就不知道藏著多少的污垢,更何況還有京都、大阪、札幌、橫濱、琦玉、名古屋…
黑暗會不斷滋生,無窮無盡。
可祛除黑暗,將象征著希望的光明灑向萬方,這正是圣父應(yīng)負(fù)的責(zé)任。
源賴朝想起景川知雨說過的話。
凡超脫者,其本源在很大程度上就可以體現(xiàn)這個人的心性與品格,哪怕略有差別,也會隨著他不斷超脫登階而契合,并非強行改變思想,而是體悟天地時對自己的一種潛移默化。
他似乎也在潛移默化的改變。
光明可以用很多詞形容。
正義、勇氣、活力、善良、無法擊倒的骨氣,墜入黑暗之中的希望。
對好人包容。
對壞人嚴(yán)苛。
這才是圣父應(yīng)該有的品格。
源賴朝想起伊集院寧子。
那孩子身上具備勇氣與單純,卻缺乏智慧與決心,可她做的事情是對的,又非天生圣賢,所以在處理事情中哪怕做錯了許多,源賴朝也可以寬容她,給予容錯的機會,并且矯正。
川崎市宮前區(qū)的那家福利院,里面的那些武裝守衛(wèi)人員,其中也許有改正的機會,但源賴朝卻斬草除根。
知錯,且向錯而行。
那并非可以寬恕的小錯,作為光明行走在人間的化身,就應(yīng)該以嚴(yán)苛警示世人,使重力凈化其于天地間。
“我應(yīng)該做一個這樣的人。”源賴朝眺望著夜空,最終下了這樣的定論。
【印刻天賦:光明(二次)】
【天時、地利、人和】
【尋契同捉機,天地皆助力】
深夜的寂靜能將風(fēng)吟聽清。
不知不覺間,早已不被烏云所遮掩的上弦月將清冷的月輝灑在了他的身上,竟形成了一層清白月輝附身。
源賴朝沐浴在清白的輝光里。
他閉上了雙眼,對周圍的一切仿若未覺,陷入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境中,乃至于清冷的月光在他的身體上結(jié)出冰霜,也似乎沒有任何察覺。
而在他的體內(nèi),本源翻天覆地。
無邊無際的漆黑天地之間,本來由光明本源所化的金色洪澤此刻掀起狂浪,閃耀的金光明暗不定,似乎在經(jīng)歷著一種蛻變,又像是在怒吼咆哮。
洪澤的怒濤朝無垠的漆黑邊界沖擊,震的整個漆黑天地?fù)u搖欲墜,像是在經(jīng)歷一場能毀天滅地的大地震。
不知何時,一縷清白色的光輝從洪澤中央醞釀而出,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暈染開來,竭盡全力同化本源。
霎那間,整片洪湖大澤的色澤就成了清白與鎏金糾纏躍動,相互接觸然后分開,再次接觸再次分開,最后角力于中央,彼此開始互相滲透交融。
無垠黑暗,洪澤翻涌,天地震動。
當(dāng)最后一點清白與鎏金彼此交融之時,時光好似被定格,一股無比神圣且純凈的氣息從洪澤中央之處迸發(fā)。
本源湖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再次變換色澤,綻放出無窮無盡的光芒。
并非是金色,也不是清白色。
而是泛著微光的琉璃色澤。
但泛著琉璃色澤的本源湖泊只出現(xiàn)了一瞬,隨即又恢復(fù)成本來的樣子。
還是耀動著金光萬頃的洪澤。
只是心念一動。
這洪澤便轉(zhuǎn)瞬間變的銀白。
淡淡銀色光輝充斥著看不到邊際的本源湖泊,仿若流動的月華,散發(fā)出無盡清冷、寒徹與孤寂的濃郁感覺。
現(xiàn)實中的源賴朝睜開了眼睛,雙眸中時而閃過金光,時而又泛起清白色的光澤,整個人的氣質(zhì)在眨眼間就能完成不可思議的改變,神秘莫測。
隨意變幻,由心而動。
既可以溫暖可靠如晨曦暮陽,又可以清冷明亮如黑夜中的皎潔弦月。
源賴朝心中明悟了一個道理。
“日月同輝,皆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