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晚風燥熱,煽動著藏在衣服下躍動的心,愈發令人強忍難耐。
踩木板的腳步聲愈發明顯。
在仿佛踩踏到某種心弦,期望與預想即將兌現之時,源賴朝手里拎著一個紙箱出現在二樓懸空的樓梯上。
“源先生!”伊集院寧子站了起來。
“你站起來干什么?”源賴朝驚訝的看著伊集院寧子,笑著揮了揮手說道:“大家都是朋友,干嘛這么緊張。”
雖然這么說,但他的確是故意的。
為的就是觀察某人的神態。
伊集院寧子臉色微紅,神情拘謹不安,明顯是對這種陌生相處尷尬。
這也很好能理解。
畢竟這孩子明顯怕生。
然而,與伊集院寧子明顯坐立難安的陰暗爬行相比,東江世夜仍以優雅的坐姿,左手握拳撐住腦袋,半倚在沙發枕側,微合著美眸如似假寐。
如瀑的黑色長發偏垂,有幾根粘連在淺紅晶瑩的唇瓣上,令人神往。
無論目的,只憑這份演技,以及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涵養,就足以讓源賴朝重新審視這位半路上冒出的美人,接近自己究竟是什么目的。
剛才伊集院寧子的喊叫聲不小。
東江世夜睜開眼睛,神情惺忪的攏了下額前發絲,動作盡顯慵懶美。
“收拾好了嗎,源君。”
“好了。”源賴朝笑著點頭。
他又扭過頭:“伊集院桑,下午我和東江小姐在商場吃過了,剛才上樓的時候我給你點了外賣,就在門口。”
伊集院寧子愣了一下,但旋即很快就反應過來:“謝謝您,我去拿。”
她低著頭急匆匆的走出家門。
沒等半分鐘,伊集院寧子就掂著外賣的打包袋回來了,甫一進門,就瞧見源賴朝從他剛才從樓上帶下來的那個紙箱里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了她。
“這個給你。”
“這是…?”
“我的索尼耳機,剛才找了好久才找到,我試了還可以用。”他解釋道。
“耳機…”
伊集院寧子一臉呆呆的接過這個白色的頭戴式索尼耳機,下意識左右翻看了一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源賴朝走到眼中有異色流轉的東江世夜身前伸出手,看著她同時輕聲道:“等會兒可能會有點聲音,小孩子不適合聽,我怕吵到你,今天委屈一下伊集院桑,你把外賣拿進去吃吧。”
伊集院寧子拿著耳機呆住了。
她雖然沒有和男生交往過,但看見這幅場景,再笨也知道怎么回事。
可知道歸知道。
瞧見源賴朝當眾和那個漂亮女孩子調情,伊集院寧子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耳機,心怦怦直跳,一股羞意流轉亂竄,臉色也不自然的紅潤起來。
“那我就先回房間了。”她強忍住心臟的悸動,拿著東西逃似的走了。
“沒事了?”東江世夜笑著問。
源賴朝牽住了她抬起的手,摩挲著指間的細膩,神色自若的輕聲開口道:“不好意思,剛好家里有朋友暫時借宿,可能稍微影響了我們的進程。”
“沒關系,美妙前總有插曲。”
東江世夜不可置否的道。
源賴朝身體前傾,看著她那汪春水般的雙眸:“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現在?”
這句話音在耳邊剛落下,東江世夜就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失重,片刻間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從沙發上橫抱起來,驟然的靠近令胸丘都被壓扁。
東江世夜回過神,仰視著近在咫尺的臉頰,心里沒由來的慌了一下。
近的彼此能聽到對方的鼻息。
這么近的距離下,東江世夜感受到源賴朝身上濃郁的男性氣息猶如巖漿般火熱,下意識繃緊了片刻身體。
“天還沒黑。”她強行冷靜,伸出手掌撫摸著源賴朝的側臉輕聲勸道。
“舊歷的一位外國詩人說過,黃昏是一切神奇和美妙之事的開始,更何況再精妙的齒輪,也需要經過火焰般的磨合,才能夠真正做到嵌合無隙。”
東江世夜知道勸不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低聲道:“換個地方吧。”
“好。”源賴朝笑著答應了。
很明顯,東江世夜有些慌了。
雖然她大概知道源賴朝的色心比想象的更重,迫不及待的就想和自己來一場血與火的磨練,但正事還沒做。
陌生的身體接觸,讓她短暫的恢復了理智,開始思考源賴朝的危險。
只是后者似乎并不給她時間。
源賴朝雖然臉色如常,但抱著她的腳步卻走得很快,不到二十秒就到了他自己房間的門前,腰部一橫就要用右手開門,直到一只手抵住胸口。
“先去洗澡。”東江世夜叫停。
似乎是為了讓理由更充分,她輕輕在源賴朝耳邊吐息,聲音如同天籟之音:“雖然我不介意彼此的汗水,但既然是第一次,還是想認真的對待。”
很充分的理由。
源賴朝似乎無法拒絕。
實際上他也沒拒絕,反而放她下來:“那東江小姐就請稍等片刻吧。”
東江世夜扶著門框站穩腳步。
沒有過多廢話,源賴朝只是給了她一個微笑,隨即轉身朝浴室走去。
直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走廊之內,東江世夜妖美臉上的笑意便蕩然無存,冷的好像覆蓋了層冰霜。
她深深的看了走廊一眼。
然后不再猶豫的走進了房間。
與女性相比,男人的洗澡速度堪稱火箭起飛,尤其是在這種重要的時間節點,更是猶如在跳躍時間蟲洞。
三四分鐘的時間,源賴朝就用毛巾擦著頭敲門,讓對方也去洗澡了。
一切都似乎在按照正常的走向。
然而等源賴朝回到房間,看到屋內截然不同的布置,以及一些瓶瓶罐罐道不規則擺放,他就心如明鏡了。
“這是把我當傻子了?”
本來抵墻的床被拉開,擱在房間的正中央,一些不知名的黑色涂料圍著床,在泛紅的木質地板上畫出了一個六芒星標志,線條邊還伴隨波紋。
每個節點上甚至還放著物品。
有青白色的釉質頸瓶、系上的古樸卷軸、右端是個面目畸形的人偶。
個頭都不大,像是袖珍品。
毫無疑問,這是法陣。
作為警察的炮灰,他們這群特別事件調查顧問也受過專業的培訓。
其中之一就是認識法陣。
即便眼前這個法陣的構造他只認識六芒星的基礎標志,可剛才一踏進房間的陰冷感卻不是假的,而且源賴朝盯著那個詭異小人木偶,竟然頭腦有些眩暈,有一種精神抽離剝奪之感。
也不知道這么多東西她是從哪兒掏出來的,隨身的包似乎沒這么大。
難不成胸口還有異次元口袋?
他在這里研究,過了好半天后洗澡的東江世夜才裹著浴巾姍姍來遲。
然而她剛進門,就看見源賴朝正背對著她,蹲在地上抓起自己布置的吞魂奪魄木偶,仔細端摩像個學究。
認真的好像在研究歷史遺物。
“源君,你這是…”東江世夜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幕,所以就主動開口。
“這些東西是東江桑布置的嗎?”
聽到她的聲音,源賴朝恍若才察覺到她一樣,放下手中的木偶起身。
“嗯。”她笑吟吟的頷首。
家里沒有女士浴袍,東江世夜裹著一條純白色的浴巾,微濕的黑色長發耷在肩上,還有晶瑩剔透的水滴從纖細白皙的脖頸緩緩滑落到胸丘之間。
浴巾并不大,不能將雪白豐盈的胸口完全掩蓋,留下了一抹迷人丘巒。
就像源賴朝想的,女性的耐溫性極高,東江世夜的肩膀和踩在地板上的腳掌白里透紅,還冒著氤氳熱氣。
這令人血氣上涌的一幕,換成一般人,恐怕立刻就要如晨間的敬禮。
“很像陰陽師的法陣。”源賴朝的目光在她身上從頭掃到腳,臉色看不出任何異常,只是笑著評價了一句。
“我可是京都人,源君應該不會不知道陰陽寮在關西地區的影響力吧。”
“也對,看來東江小姐很崇尚陰陽師這個職業,所以,在房間里布置這些,是為了給我們的愛情增加情趣?”
“不可以嗎?”
“當然…”
“不可以了。”源賴朝的聲音驟然變了腔調,在東江世夜懵掉的目光中一腳把那個丑陋木偶踢飛,順帶還把自己書桌上的水杯打翻,昨夜沒喝完的半杯水頃刻間倒在了不知名液體的涂料上,就是恰好的把節點破壞掉了。
本來規整的法陣瞬間凌亂。
剛才那個面目可憎、有著詭異感的木偶小人更是連頭都被他踢掉了。
一發入魂!
完美踢擊!
“我這個人比較討厭一些稀奇古怪的儀式,尤其是這些東西,畢竟是犯罪率最高的超脫序列,實在是很難讓人喜歡的起來啊。”源賴朝徑直走向東江世夜,一把將她抱起來的同時說。
沒有絲毫憐香惜玉,源賴朝摸著她纖細的腰肢直接就將其摔在床上。
“你這是什么意思!?”東江世夜的頭發披散,本來裹緊的浴巾都松垮了許多,胸口乍現出大片的純潔春光。
“比起拘謹,東江小姐難道就不更喜歡愛的狂野嗎?”源賴朝欺身上前。
“源君,請自重!”
“說反話嗎?你好騷啊。”
“啊!你!你在摸哪!?”
“反抗吧,我知道東江小姐你的心里也有一團火,就用我的水澆滅吧。”
源賴朝將東江世夜壓在身下,右手早就不知道什么時候伸到了雪白的浴巾里上下游走,她奮力掙扎的同時驚呼尖叫,連晶瑩的腳趾就抓緊了。
迷人的幽香,荷爾蒙無形之間的碰撞,讓肌膚的溫熱逐漸變的滾燙。
纖細的腰肢緊繃,彰顯活力。
優雅的高貴蕩然無存。
野性的魅力在這一刻開始綻放。
但驟變只在一瞬間發生。
因為就在源賴朝正打算開啟血與火的戰爭時,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從身下傳來,令他下意識在轉瞬間調動本源布滿全身,以一種常人幾乎連影子都看不到的速度離開了香軟的床上。
在東江世夜躺著的地方,一道呈圓弧狀的紫色幽暗的結界陡然張開。
深紫色的幽暗結界閃著暗雷。
紫色暗雷噼里啪啦作響,似乎威力不小,將東江世夜整個人罩在里面嚴絲合縫,似乎沒有任何下手的地方。
“不裝了?”源賴朝微笑著道。
“原來你早就知道!?”東江世夜又驚又怒,扯著被揉到變形的純白浴巾。
她急忙把大片雪白遮住。
即便這樣,較短的浴巾還是不能完全遮住臀部飽滿,曲線誘人至極。
她絕美的臉頰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本來的貴女氣質消失不見,明媚迷人的雙眸也轉換成了憎惡的眼神。
“讓我猜猜,大概是我練習能力的時候被你察覺,然后故意接近,想用這種方法布下法陣,對我做一些類似于人體實驗的東西,對嗎?”源賴朝是她的眼神視而不見,只是摩挲著下巴。
“無可奉告。”東江世夜冷著臉。
現在的她總算清醒過來,自己在接近面前這家伙的時候遺漏了什么。
性格、城府,以及實力。
就以剛才源賴朝的速度,快到她都幾乎看不清,而且就以剛才自己的法陣被一腳踢壞,又不留任何反應時間的壓在自己身上大占便宜,種種行為都證明了對方不是沒腦子的蠢貨。
反而是她被利益蒙蔽雙眼,竟然喪失了做人的最基本的判斷和警惕。
“我倒很好奇,你想做什么?”
站在不遠處的源賴光還在推測。
“貪圖我的身體?不對吧,要是像狐妖那樣吸取精氣,剛才你不應該暴露才對,還是說你喜歡溫柔一點的?”
“也不對,剛才那個木偶…”
“嗯,是不是打算布置法陣把我練成什么東西?比如式神,僵尸?不過話說回來日本有僵尸嗎?還是說發現我也是超脫者,打算汲取我的本源?”
東江世夜冷眼看著他不說話。
心神卻早已放在旁邊。
她見源賴朝站在房間門口喃喃自語略顯出神,等了一會下定決心,倏然之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傾斜身體,伸手去抓放在床頭柜邊緣的挎包。
指尖傳來皮質的觸感,這讓得手的東江世夜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熟捻的拉開鋼制拉鏈,從里面掏出了一張黑符,左手拖底,右手食指與中指并攏,當即便低聲念了起來:
“謹此奉請,明星北斗,腳閉千里,六甲反章,不閉禍殃,急急…”
就在東江世夜念著咒語,指尖縫隙的黑符微微泛起紫光,馬上就要完成召喚式神的儀式的時候,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卻突然從耳邊清晰傳來。
“你這咒語聽起來好可怕啊。”
在聲音出現的那一刻,東江世夜僵硬的扭過雪白的脖頸,清楚的看到了在紫光暗雷結界外從一片金光中緩緩凝聚的人臉,以及一只看起來似乎很慢但無法躲避,由光芒匯聚的右手。
“不過念咒的速度太慢了。”源賴朝滿溢著金色光芒的右手,只是輕壓在結界上,整個紫色光罩陡然破碎。
東江世夜的美眸中滿是驚悚。
震撼到連咒語都無以為繼。
她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源賴朝那只散發金光的手捏住自己的脖子。
“尊…者…”
腦海中剛浮現出這個念頭,東江世夜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再次失重,緊接著,視線驟然模糊,再到看清的時候,她竟然裹著浴巾站立在了室外。
不對,不是站立,是騰空。
她看著空蕩蕩的腳下,不禁感覺到脊骨發涼,同時胯下也涼颼颼的。
“東江小姐。”
東江世夜下意識抬起腦袋。
在近在咫尺的臉前,她已經木然呆滯的眼眸中,倒映出源賴朝那張時刻帶著溫和笑容的臉龐,然而在黑夜與明月的背景下,卻令她手腳冰涼。
“你有被光速踢過嗎?”
他的聲音很輕,像戀人在枕邊對心上人的耳語,溫柔的令人萌生睡意。
可落在東江世夜的耳中,卻宛若惡魔的低語,妄圖將她從陽世間拉入無邊地獄,冰冷和陰涼遍布了全身。
緊接著,她被向上拋了起來。
在東江世夜眼角的余光中,佇立在半空中的源賴朝倏然閃現,右腿上疾速凝聚起耀眼的金色光芒,閃的她眼睛生痛,眼淚幾乎都要奪眶而出。
再然后。
她就像炮彈般驟然飛向遠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