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峰。

位于石頭村，以東。

此山終年云霧繚繞，雖不太高，但相傳古時候，有一只美麗的青鸞鳥曾在此峰頂筑巢。

其歌聲悠揚動聽，能安撫海浪，保護出海的漁民安全歸來。

久而久之，這座山便被命名為青鸞峰，在石頭村乃至周邊村落都頗有名氣。

李海生知道。

后世，這里被開發成了旅游景區，各種農家樂，還有民宿都開了起來，作為來到海邊游玩人，又一可以玩樂的地方。

李海生和李鐵柱一路沿著蜿蜒小路，往山上走去。

“爹，昨天的事怎么說了？”

“王長貴很客氣，并當著我的面撥打了電話，最后說什么事情很難辦，2萬罰款依舊一分不能少，我覺得他并沒有打電話，只是在做樣子。”

李鐵柱語氣平常，也聽不出怒意。

“爹，要不這船咱不要算了，反正那船也好長時間了，哪次出海不得讓家人擔驚受怕的，你年紀也大了，真用不著折騰了。”李海生在一旁忽然說道。

其實這漁船被扣，雖然損失了一些錢財。

但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然，每回老爹出海，還不夠他操心的。

“說什么胡話？”李鐵柱瞥了一眼李海生，隨即說道：

“咱家的收入，大頭可全靠著這漁船了，不出海打漁，錢從哪來？靠趕海撿的那三瓜倆棗，還是靠你娘織補漁網一天掙那幾毛一塊？”

李海生無奈，卻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今天忙完了家里事之后，他就要好好嘗試一下自己能力了。

能在海里呼吸，這個突如其來的手段，倒是令他感到非常稀奇。

“爹，你還沒說，今天為什么要上山啊。”

“拜仙啊，問問狐大仙，咱這漁船該怎么弄。”

“爹啊，咱上青鸞大仙的地方拜祭狐大仙，這合適嗎？”李海生開起了玩笑。

“你懂什么，狐大仙是小仙，在人間有使者，能傳下話的。”

兩人說著走著，很快就來到了山上。

遠遠望去。

只見山頭那邊有煙霧傳來，這煙裊裊而上，盤旋在空中，經久不散。

山上有一座野廟。

說是廟也不大妥當，其實就相當于一個野祠堂，早就不知道荒廢多少年了。

最近這兩年，才突然名聲大噪起來。

至于原因。

自然不是因為放在小廟里的狐仙神像突然顯靈了。

而是因為一個人。

此人名叫韓大奎，早些年一事無成，經常東處逛逛，西出逛逛，在游街這一事上，倒是與村里那閑人王五相似。

只不過這韓大奎卻跟王五不同。

他見誰都笑瞇瞇的，有時候向人討錢，人家沒給，他也不急眼。

直到有一天。

韓大奎突然宣布，自己成為了天庭上仙的使者。

上達天聽。

一開始自然是沒人信的。

可是在他神奇治好了村里幾乎人家的頑疾，以及精準預測了幾件村里的大事之后，就出名了。

一時間，他的名聲甚至傳到了周邊十里八村，乃至于縣里，市里。

而他也干脆直接搬到了山上。

就在狐大仙廟的旁邊蓋了一座小屋，整日就躺在那里。

而且他還規定，每月的第十天，第二十天，以及最后一天，都是他開壇問仙的日子。

李海生就看見。

一對穿著考究、一眼就能看出是城里人的夫婦，向韓大奎行了一個拜謝禮后，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與他擦肩而過。

再仔細看那韓大奎。

他臉上無肉，盤腿坐在一個臟兮兮的蒲團上面，微閉著雙眼。

遠遠望去，在那煙熏火燎，裊裊香煙遮掩下，還真有一點仙風道骨的意思。

而在他的身后墻面上，則是畫著一些看不懂的符號，什么五行八卦，六丁六甲，天庭使者之類玄而又玄的玩意。

“卜卦和算命各十元，問仙五十元，無論結果，概不退錢。”韓大奎眼睛也不睜開，手中揮舞了一下浮塵。

“問仙，問仙。”李鐵柱恭恭敬敬從兜里掏出折疊好的布袋，從中掏出了五十元錢，恭恭敬敬放在韓大奎面前的一張布上。

韓大奎睜開眼睛。

“是老李啊。”

“恩，是我。”

“你要問什么？”韓大奎看了看李鐵柱，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海生。

“我的漁船被扣了，我想問問天庭的上仙，有什么法子能給我整回來不能？”李鐵柱臉上帶著心痛。

韓大奎瞇著眼睛，不說話了。

忽然之間，他整個人就跟得了羊羔瘋一樣，身體劇烈的抖動起來，過了好半晌，他才恢復平靜，說道：

“老李啊，你把錢拿回去吧，我剛才上天庭問了，小仙們都去天庭那里賀壽了，今天是王母娘娘生日，小仙們不在家啊。”韓大奎說道。

“那我這事可咋辦啊。”李鐵柱臉上泛起了難。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世間萬物往往利弊相生，凡事無須強求，一切皆有天命。”

“我送你四個字，順勢而為。”

韓大奎將錢推了回來。

李鐵柱讓了又讓，韓大奎都不肯收。

其實韓大奎只有對李鐵柱是這樣的。

當初韓大奎沒有成為使者前，在村里討要錢，沒幾個人肯給他，不過給他的人之中，就有李鐵柱，每次見了總會接濟個五毛一塊的。

雖然李鐵柱也不怎么富裕。

李海生在一旁目睹全程。

韓大奎的名聲他當然知道，但當初并沒有過多接觸。

后來聽說韓大奎做的越來越大，甚至在90年代的時候，一度被奉為氣功玄學大師，還經常上電視呢。

李鐵柱臉色頹然的站了起來，沒有得到上仙的指示，顯得頗為氣餒。

“這狐仙怎么偏偏不在家呢？”

見到老爹這樣。

李海生忙上前勸了兩句。

“爹，韓大師說的挺好的，咱雖然損失了一條漁船，但說不定就是破財消災，指不定還是福呢。”

“哎。”李鐵柱重重嘆了一口氣。

此刻，兩人身處一座山峰的坡地，立在那高聳的巨巖之上，可俯瞰四周星羅棋布的漁村，再遠眺則是一望無垠的海洋。

而山峰的另一側，便是繁華的市里。

從山頂眺望，可以隱約看到遠處林立的高樓。

“爹想掙錢，不過是想讓你能在那里買個房子，這個漁村真的太小了啊。”

最后一絲希望落空，李鐵柱整個人仿佛都垮了，他望著遠處的高樓，生出無限感慨。

“爹努力了一輩子，可也不知道怎么了，這饑荒怎么就越來越多了，似乎有還不完的賬，還完了這一頭，那一頭又冒了出來，這什么時候是個頭。”

“爹現在也老了，可能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爹老了，海生。”

有那么一瞬間。

李海生感覺老爹的精氣神一下子卸下去很多。

“爹，兒子現在長大了，可以掙錢了，以后你就好好歇著，一切有我呢。”李海生不知道怎么安慰老爹，只能這樣說道。

他的目光穿透市區那一棟棟在這個年代已經顯得很高了樓房，望向了更遠的云霧深處。

“先還完家里的饑荒，再買一艘新的漁船。”李海生為自己定下了目標。

兩人下山。

已是正午。

在路過村東大石橋時。

李海生突然一愣。

陡然想起了，昨日秦蒹葭約他在這見面，可他竟然給忘了。

左右看了看，沒有見到任何人影。

李海生也管不了那么多。

回去之后，倒頭就睡。

直到朵朵放學，把自己叫醒。

“哥，快起來，大哥請的大車到倉庫去了，要收海蜇，咱爹讓你過去學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