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檸一身黑袍出現在楚然面前。

見到楚然后，她褪下黑色的袍帽，露出一張略顯憔悴的臉。

楚然只知道，今夜燕昭會派個說客過來，哪成想，竟來了個舊人。

“燕昭不介意？”楚然伸手在兩人之間比劃了一下。

畢竟深夜，還是孤男寡女，更是舊日的情人。

姜以檸垂下了眼眸，沒有回答。

如果一個男人真愛一個女人，是不會這么做的。

燕昭不愛她。

楚然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了句：“坐！”

姜以檸施施然剛坐下，楚然就親自斟了一杯熱茶，遞到了她的眼前，姜以檸眼睛一酸，心下一暖，幾乎要哭出來。

她努力控制著呼之欲出的情愫。

現下她的處境，就好比在高空走鋼絲，一個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錦瑟》的譜子是姜九禾給的昭華。”

姜以檸說完這話，慢慢地啜了一口茶熱茶。

在氤氳升騰的熱氣中。

姜以檸看到出楚然的面部表情，千變萬化。

姜以檸繼續說道：“而我也是從姜九禾那里學的《錦瑟》。”

此話一出，楚然破天荒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各種情緒，瞬息萬變。

一句真話，一句假話，真真假假，全都不重要了，不是嗎？

重活一世，她只想與心中的溫潤公子楚然雙宿雙飛，彌補前世遺憾。

這一世，她縱情聲色，放浪懶惰，只想好好享受得之不易的榮華富貴，她不喜音律，在音律方面，也并無天賦，可是，唯有《錦瑟》，她日日勤加練習。

手指破了，纏上紗布，也會繼續練習。

因為，那是楚然鐘情于一個女子的定情曲。

這一世，她終于把握住機會，在姜九璃之前，在昭華之前，彈奏給楚然聽。

楚然也給了她一下午的溫存與希望。

有些人廝守一輩子，相看兩生厭。

而有些人只出現驚鴻一瞥間，便終生難相忘。

在各種情愫涌上心頭之后，楚然暢懷大笑。

“是了！是了！世間唯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錦瑟》！也只有這樣的奇女子，才續的上《錦瑟》！半部殘曲，驚才絕艷！”楚然贊不絕口，甚至拍手叫好。

“答應聯盟，拿下齊國，姜九禾歸你！”姜以檸一字一頓地說著，似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好！好！”幾乎沒有一絲猶疑，楚然欣然答應。

姜以檸跌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一半，心如死灰，毫無生氣。

不過，她不想自己一個人難過，不想一個人心碎。

她向楚然提出，見見昭華。

楚然并未多想，只道是姐妹情深，大老遠來了，自然是要敘敘舊的，便應允了。

實然，是自己的全部心思，已然被姜九禾這個名字，這個人全部占據。

多么有趣的奇女子啊！

能拿槍！能上陣！能殺敵！還能編曲彈琴！如今，還以女子之身，冒天下之大不韙，弒君叛國！

此等有趣之人！

世間能得幾回聞？

姜以檸由一侍女領著，來到了昭華面前。

昭華一如往日的高傲，斜著眼睛睥睨著姜以檸。

這樣的目光，姜以檸自小就受夠了。

昭華見姜以檸有點跟以往不一樣了。

往昔的姜以檸見到昭華的時候，總是一副耗子見了貓似的，縮頭縮腦，戰戰兢兢。

可如今的姜以檸，面帶微笑，看上去不懷好意。

這副姿態，與往昔大不相同，就好像，這才是她真實的態度，而往昔見到了那副賤兮兮的卑賤模樣，都是假象，都是演技。

昭華不喜歡姜以檸現在這般模樣，她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很大的冒犯。

昭華略帶怒氣地說道：“好大的膽子，見了本宮，你怎么不行禮啊？”

“呵呵——”姜以檸輕笑了一聲，宛似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行禮？行什么禮？你是楚后，我是燕國太子妃，就算行禮，也該互相行禮才是！怎么，長公主還當這是在齊皇宮里呢？”

姜以檸對她一向是唯唯諾諾，恭敬有加。昭華哪里見過如此牙尖嘴利的姜以檸？

昭華氣得渾身發抖，對左右侍女道：“掌嘴！給本宮狠狠地掌嘴！”

兩個婢女互相使了個眼色，從彼此的眼神中，讀出了為難，但又不敢違逆，只得緩步向前，逼近姜以檸。

好在姜以檸并沒有像原先在齊皇宮里那般，仰起臉來，等著她們打。

“你敢！我可是燕國太子妃！昭華！實話告兒你！你是不是楚后還不一定呢！”

兩個婢女瑟縮著退下。

昭華一個箭步沖上，揚手就要給姜以檸一巴掌。

姜以檸牢牢抓住了昭華的胳膊，眼神里射出冰寒刺骨的冷光。

“昭華！你可知楚然為什么答應跟燕國聯盟？”

昭華不以為意。

各國紛爭，不過是為了利益罷了。

“姜以檸，你是齊國人！你撮合楚燕聯盟攻打齊國！你安的什么心？別說本宮要打你！每一個齊國人都恨不能蝕你骨剔你肉！”

昭華說得大義凜然。

姜以檸甩開昭華的胳膊，癡癡一笑：“昭華！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出嫁從夫？自你嫁給楚然那天起，你就該忘掉齊國公主的身份，安心地專一地做你的楚國王后！否則，你的下場會很慘很慘！屆時，別怪我沒提醒過你！我的大齊長公主！”

姜以檸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著。

昭華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她可沒有什么家國天下的情懷，她只求自己過得好，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和富貴，所以，姜以檸的一席話，她聽得懂。

聽得懂歸聽得懂，但昭華不想姜以檸那般毫不遮掩，她屬于既當又立的那種。

昭華義正言辭道：“不管何時何地，嫁給何國何人，本宮都是大齊的公主！齊國是你我的娘家！若是齊國勢微，你我都不好過！”

姜以檸嗤嗤冷笑一聲，問道：“我的齊國長公主！你還是完璧之身吧？”

這話問得怪異。

昭華臉色一怔：“尚未到楚國國界，未行過婚姻大禮，豈可胡來？誰又會和你這般沒臉沒皮，尚未婚配，便急不可耐地爬到了燕昭的床上！”

昭華話里話外，充滿了鄙夷和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