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面相覷,驚的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譚棋搖搖頭,道:“我是瞎編的,你們聽不出來嗎?還說我傻,你們才傻呢?”
譚尚武頓時感覺有被冒犯到,抬手就是一巴掌。
“跟誰倆呢?說話也沒個正經。”
譚棋揉著嗡嗡的腦袋,叼著饅頭,趕緊躲的遠遠的。
“你打他干嘛,我兒子會寫詩,人家報社都說寫的好,那就是文化人,被你打傻了怎么辦?”
謝玉蘭瞪著眼訓完丈夫,又看著兒子,笑的半臉褶子。
文化人不知道沒文化人的苦啊。
斗大的字不識一筐,跟半個瞎子似的。
老譚家往上翻三代,也找不出一個文化人,不然也不會讓譚畫這么大一個姑娘,啥也不用干,專門在家復習高考。
就是為了某年某月某日,家里能出一個大學生,好光宗耀祖。
“兒子,你別蹲在那里吃呀,坐過來。”
“不,我怕我爸打我。”
“有媽在,他不敢了。”
譚棋搖搖頭,繼續啃自己的饅頭。
“看你把兒子嚇的。”
謝玉蘭又瞪了譚尚武一眼,旋即回頭笑道:“兒子,你寫的那詩,能給媽看看嗎?”
“這有什么不行的?”
事情已經確定了,那就不用再藏著掖著,害怕他們跟著瞎操心。
譚棋從信紙上把手稿撕下來,遞給謝玉蘭。
謝玉蘭如捧至寶,高興的不行:“哎呀,這是我兒子寫的詩,這字寫的真漂亮,文化人吶。”
“你光看字漂不漂亮有啥用,念念吶。”譚尚武忍不住催促道。
“哦,對對對,我念念。”
謝玉蘭清了一下嗓子,一字一頓的認真念道:“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呃,這個是啥字?”
“刀。”譚尚武答道。
“劈。”譚棋同時答道,但見老頭眼神瞥過來,趕緊改口,“刀刀刀,刀柴。”
“噗嗤。”
“哈哈哈哈。”
譚畫頓時笑噴。
一下沒坐穩,噗通一聲掉地上。
想爬起來都沒力氣,干脆躺在地上,捂著肚子繼續笑,嘴里還不斷“哎喲哎喲”的叫喚。
謝玉蘭也對譚尚武笑罵道:“你比我更有文化啊,還教我,能耐的你?”
“繼續念,繼續念。”
譚尚武同志還能說什么呢,只能催促著趕緊翻篇。
“哎喲,哈哈。”
“媽,我來念吧。”
譚畫同學從地上爬起來,接過稿子,開始聲情并茂的朗誦。
詩歌跟音樂一樣,是有感染力的。
即便說不出名堂,多少也能接受到情緒。
謝玉蘭聽完,嘖嘖稱奇:“寫的真好,聽著就好,我兒子真棒。”
譚棋瞅著老頭貌似也沾上文氣,不暴躁了,又重新坐了回去。
“我今天在報社又寫了一首詩,他們也覺得不錯,不過可能得晚幾天才能發表。”
謝玉蘭聽了更高興,直挑大拇指。
“兒子,你這樣寫詩,一首多少錢啊?”
譚畫搶答道:“14塊錢,哥還給我買了好多東西呢。”
“那你哥都給你買了什么呀?”
“有最新的教材,一整套哦,六門功課二十四本,每本……”
譚畫收到這么多東西,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當下如數家珍,一件件全部介紹的仔仔細細。
謝玉蘭聽完,卻皺眉道:“這么多東西,你花了多少錢啊?”
“沒多少,就二十多塊。”
“多少?”謝玉蘭音調猛增,不可置信的看著譚棋。
譚棋瞧著不對勁,趕緊解釋道:“這些都是必需品,我進城一趟,剛好手里有錢,不就幫她買了嘛。還有我自己也得稿紙用啊。”
“你能耐。”
謝玉蘭瞪著他,怒道:“奶糖也是必需品?舊的筆不能寫?一次花二十多塊錢,你咋不上天呢?誰像你這樣花錢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譚棋不好頂撞,看了老媽一眼,叼著饅頭,又趕緊躲的遠遠的。
誰料,謝玉蘭卻瞪著譚尚武:“你看他這什么態度,你還管不管了?”
要譚尚武管,那就簡單了。
直接一拍桌子:“到門口站著去,好好反省反省。”
惹不起啊,惹不起。
譚棋叼著饅頭,又來到走廊上吹寒風。
接著,譚畫也出來了。
原因就是她替譚棋求情,剛說一句,就被謝玉蘭發配邊疆。
難兄難妹對視一眼,同時發出長長的嘆息。
譚畫猶豫了一下,道:“哥,雖然我很開心,但你其實不用為我花那么多錢的。”
“這有什么啊?”譚棋無所謂的搖頭,“我賺錢給家人花,我高興。一家人生活過好點,過開心點,這比什么不重要?不然賺錢干嘛呢?”
“哥,你真好!以后我賺錢也給你們花,讓我們家過的越來越好。”
譚棋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道:“不過啊,經過這次的事件,我們得總結經驗教訓。”
“什么經驗教訓?”
“以后不能這么老實了。打槍的不要,我們得偷偷的干活兒。”
“瞞著爸媽呀?那我可不敢。”
“那我就連你一起瞞,自己偷偷的干活兒。”
“不要,你不要瞞我,還是我瞞著爸媽比較好。”
“嗯,不錯,這才是我的好妹妹,哥以后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你花了那么多錢,還有多少?”
“一塊錢。”
“啊?我有兩塊,分你一塊,我少一點沒關系。”
“你自己留著吧,過幾天我又有稿酬的,到時候我給你幾塊錢零花。”
譚棋啃了一口饅頭,又道:“你那還有菜嗎?”
譚畫跟著他,也學會了制作漢堡式饅頭的吃法。
“還有點,我分你一半。”
添上幾條土豆絲,饅頭頓時好吃起來。
只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這站到啥時候是個頭啊?
……
……
次日,周末。
在休息這方面,79年的水平要比40年后高。
因為這一天,大家是真的有休息。
根本不存在什么調休、711、715、716、807、247、007、13710、8116+8。
趁著休息日,譚尚武在樓下保養他的二八大杠。
一周一保養,周周不落,待遇比人家的保時捷都還好。
謝玉蘭則趕緊把家里,積攢了六天的大件衣物洗了。
就是進進出出,經過譚棋小床時,忍不住哼哼兩聲。
那可是二十多塊錢啊,差不多頂半個月工資,怎么能隨便就花掉呢?
不過,小床拉著簾子,她也不好再把兒子拎出罵一頓。
畢竟,昨晚罰站兩小時,也把她心疼壞了。
“唉,老大娶媳婦得花錢。”
“唉,老二上大學得花錢。”
“唉,都是討債鬼,沒一個省心的。”
謝玉蘭嘀嘀咕咕,抱著一床被單,又往外走。
剛出門,便見一個二十來歲,小小個子的姑娘在走廊里右看左探。
瞧著穿著打扮,倒也不像小偷,反而更像是誰家來探親的。
“小同志,你找誰家呀?”
“哦,您好,請問一下,譚棋家是哪個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