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騎行,到了子午鎮,打馬朝北而去,很快就進入了子午道。
子午道,是連接漢中和關中的一條著名古道,興起于先秦之時。
因為這條道路是南北走向,古人稱北方為子,南方為午,因此而得名。
子午道,有兩條道路,一條是舊路,一條是新路。
舊路,主要在秦漢魏晉時期,從子午鎮開始,向西南而去,到直城再轉而向北,進入秦嶺,越過秦嶺,來到關中。
到了六朝時期,新路出現,到了子午鎮,直接朝北,走兩河口、興坪、湯坪,在七里溝與舊路匯合,北上入關中。
許赟他們走的是新路,通過子午鎮,直奔北方而去。
“真是險絕。”許赟騎在馬上,看著兩側陡峭異常的山脈,一眼望去,只見山連著山,峰峰相連,不知道有多少座山。
眼里除了山,依然是山,還是陡峭到猿猱難越,飛鳥難渡的大山。
孟繼堂眼睜大眼睛看著,頗為驚訝:“比起米倉山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米倉山,是介于四川和漢中之間的天然屏障,以險絕聞名。孟繼堂他們追隨余玠與蒙古人作戰,更是北伐漢中,走過米倉山,對米倉山的險峻,那是相當的了解。
原本以為,米倉山已經夠險絕了,此時方才知曉,米倉山與之相比,差了一大截。
汪惟正雖然沒有被治療,然而身上的傷口已經凝血了,他強忍著疼痛,硬是沒有叫一聲疼,真的是夠硬氣,是條漢子。聽了孟繼堂的話,笑道:“你也不想想,子午道要是不險絕,漢高一把火燒了棧道,楚霸王會放心他,認為他無東窺之意。”
劉邦被項羽封為漢王,封地就是漢中,劉邦很不服氣,然而實力差距過大,又不敢不遵,只能忍氣吞聲去漢中就封。
走的就是子午道這條險道。
在當時,漢中地小人少,屬于偏僻之地,劉邦就封,基本上等于宣判了死刑,無能為力,不可能成為項羽的對手,然而項羽依然不放心他,派兵名為護送,實為監督。
張良明白項羽的意思,給劉邦出主意,不如燒掉棧道,以明不會再東向之意。
劉邦對張良是言聽計從,欣然采納了這一策略,一把火把棧道燒掉了,項羽認為劉邦無法再回關中,因而放心了。
許赟頷首:“后來,漢高拜韓信為大將,獻計‘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為了迷惑項羽,就派人重修棧道,卻是懶懶洋洋,一副要修好棧道需要很長時間模樣。成功的把項羽封在關中的三秦諸侯給騙了,他們把兵力放到子午道前,只等痛擊漢軍。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韓信率兵從陳倉道奇襲關中,一舉還定三秦,章邯不得不自刎而死。”
一條在子午道里的險要棧道,硬是被張良和韓信給玩出了花活,一燒一修,拿下關中,成為劉邦的基地,成功滅掉項羽,統一全國,建立漢朝。
汪惟正聽在耳里,很是驚訝:“沒成想,你竟然知曉得如此之多。”
依他想來,許赟這些南宋士卒,不識字,即使識字也不會太多,哪能博古通今。
許赟斜他一眼,真以為只有你們這些世家子弟才會讀書識字?我就不會?
孟繼堂罵道:“你個漢奸,小瞧誰呢?哥哥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世上罕有。”
一句話,既罵了汪惟正,又拍了許赟馬屁,一舉兩得。
汪惟正才不會信,撇撇嘴,辯解:“我們不是漢奸。”
黃元鵬忍他很久了:“鞏昌汪氏不是漢奸,誰是漢奸?”
汪惟正很不服氣,梗著脖子:“這位英雄好漢,你若罵我別的,我自是無話可說,然要罵我是漢奸,我還真不能不說道說道。靖康之變后,天下兩分,趙氏南遷,北方易主,到如今已經一百三十年了,我,我父,我祖父,我曾祖,我高祖……他們都不是宋人,何來漢奸之說?”
建炎南渡已經一百三十年了,以二十年為一代人計,已經六代人不是宋人了,北方漢人早就不認南宋了。
這話,汪惟正說得理直氣壯。
孟繼堂有些理虧,但仍是嘴硬:“漢奸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漢奸。”
汪惟正昂頭挺胸:“這位英雄好漢,你這話就不對了。若是趙宋當年能夠收復中原失地,哪有今日之局?若是有漢奸,也是趙宋官家,他們才是最大的漢奸。自秦漢隋唐以來,北方的匈奴鮮卑突厥,是何等的猖狂,目今已經給打絕種了。趙宋官家無能,不僅不能重現秦漢雄風,盛唐氣象,反而丟土失地,北方億兆漢人淪落異族之手,華夏四千年來第一遭也。”
自古以來,中原王朝的主要對手,就是北方游牧民族。
匈奴逼漢朝行和親之策,和平建立在女人的胸脯上,那是何等的恥辱。
結果,是漢武帝把匈奴給擊破了,漢朝在此基礎上不斷追擊,最終把匈奴打絕種了。
要想找到匈奴,只能在史書去找,現實中是沒有的。
這是何等的雄風。
突厥更是逼得在太原起兵的李淵稱臣納貢,李世民剛剛登基,頡利可汗率領十幾萬精銳直下關中,逼唐太宗訂立‘便橋之盟’,然而四年后,唐太宗抓住機會把東突厥給滅了,生擒了頡利可汗,命他在慶祝滅亡東突厥的慶功宴上跳突厥舞助興,頡利可汗不敢不遵。
如此復仇,是何等的意義風發。
匈奴突厥當年是何等的強盛,何等的猖狂,都被我們的老祖宗給捶絕種了,華夏聲威振于異域萬里之外。
然而,宋朝卻是拿北方的游牧民族無可奈何,一敗再敗,一退再退,最終為忽必烈所滅。
汪惟正這話說得理直氣壯,擲地有聲。
孟繼堂:“……”
黃元鵬:“……”
啪啪啪。
許赟雙手重重拍擊:“說得好。”
汪惟正臉上泛起笑容:“想我汪家,當年想要投奔趙宋官家,然而趙宋不納,不得不轉投蒙古,這事怨不得我們。”
蒙宋結盟,滅了金國,蒙古主力北撤,只留下少數兵力,北方空虛。
在當時,不少勢力想要投靠南宋,鞏昌汪氏、武仙這些人,第一選擇就是投靠南宋。
然而,南宋迷之操作,竟然全部拒絕。
武仙不為南宋所納,就和蒙古人死戰,為蒙古人所殺。
汪氏干脆投靠了蒙古人,成為蒙古人的幫兇。
許赟撇嘴:“不管怎生說,你改變不了汪氏是漢奸的事實。別的不說,就說汪世顯這老賊給他兒子取名,就知道你們鞏昌汪家是天生的奴才,奴性已經深入你們的血脈中了。”
汪世顯七子,個個取名都有一個‘臣’字,長子忠臣、次子德臣、三子直臣、四子良臣、五子翰臣、六子佐臣、七子清臣。
為兒子取名,個個帶‘臣’字者,僅汪世顯一人而已。
由此可見,鞏昌汪氏的奴性有多嚴重了,深入骨髓了。
汪惟正狡辯:“我們不是漢人,是汪古部人。”
鞏昌汪氏并不是正宗的漢人,是汪古部人,在漢化過程中,以部落為姓,就姓了‘汪’。
此時,無話可說的汪惟正,祭起了這個法寶。
許赟聲音很冷:“不管鞏昌汪氏是漢人也好,是汪古部人也罷,你們鞏昌汪氏,是蒙古人最忠誠的走狗,欠下四川百姓累累血債,你無法否認。”
蒙古屠川二十年,四川百姓死傷上千萬人,鞏昌汪氏罪大惡極。
汪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