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綏,母后盼與父皇相守。”陳斯衡緩緩從龍椅上下來,走到陳綏的身邊,他看著陳綏,伸手握住她的肩膀。
便如孤行一路的人突然有了支撐一般,陳綏知道父母之間的事,可陳帝此舉總讓她心中難信,她不信身為帝王會沒有任何保障得將皇權這樣拱手相讓,除非……
“霽國是不是換新帝了?”
敏感如陳綏,一下子便戳中了要害,陳斯衡眉宇間夾雜著復雜的神色,這眼神卻讓陳綏一下子便得出了信息。
她的身子猛然一抖,身子一軟便跌了下去,陳斯衡一個驚慌一把抱住陳綏,她跌落在陳斯衡的懷中,他看著她臉色驟然一白,氣息猛然變輕,她一手緊緊掐住陳斯衡的衣袖,眉頭緊皺,“痛……”
“哪里痛?”他臉色大駭,抱起陳綏便往貴妃榻上去,一壁焦急地大喊,“快來人,宣太醫!”
太醫號脈間,蘇嘉嫻已聞訊匆匆趕來,她握住陳斯衡的手,溫聲道,“陛下,清河不會有事的。”
反觀陳綏暈睡在貴妃榻上,臉色蒼白又瘦小得很,她眉宇間尚有可見的憂愁和不安,看得陳斯衡也是一陣心疼。
陳今安從外闊步入殿,尚不明所以便對著陳斯衡怒目而道,“大哥,你將姐姐怎么了?”她在宮外得知陳綏入京便候著進宮來,結果走到金龍殿外便聽到陳綏暈倒的事。
“要是姐姐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便去和母后告狀!”
陳斯衡微微一塞,有些無奈,太醫卻將眉頭一皺,顫顫巍巍著身子說,“陛下,殿下這是有孕了……”
此話砸在殿內,驚起三人的驚駭,唯有陳今安最快反應過來,她擔憂地看著他,“有孕為何會暈倒?還臉色這么蒼白。”
“風寒入體、憂慮過重、過于奔波……倘殿下不能安心養胎,怕是……”太醫微微抬首看了一眼臉色可怖的陳今安,“恐怕是要流產的,現下已有小產之兆了……”
“你且先盡最大的力護住姐姐,莫讓姐姐被這孩子危及性命。”陳今安側首看了一眼陳斯衡,她轉向蘇嘉嫻欠身道,“娘娘,撈您看顧一下姐姐,臣妹有幾句話想和皇兄說。”
……
二人走到一側的偏殿里,陳今安冷著臉對上陳斯衡,“大哥哥,姐姐已經這樣了,您和父皇能不能……”
“安兒,不是我不想,是霽國之亂,祁明緒要弒父殺君爭奪皇位,以阿綏此時的身子更不能待在霽國。”陳斯衡的話恍若驚雷一般砸落在陳今安耳邊,她臉色大變,瞳孔一縮。
“倘若他失敗了,姐姐便也要如祝兒一般?守著孩子沒了生父?”陳今安深深吸了幾口氣才緩住升騰的怒氣,“這么多年他祁明緒憑什么這么對待姐姐!”
掩下復雜的神色,陳斯衡沒有多說,他負手立在此間,身上儼然已有天子之勢,可陳今安卻是半分不掩其怒氣,提起裙子便往正殿去。
陳斯衡跟在她身后,似有所感,“你要干什么?”
“我要攔住醫官,不許他告訴姐姐這件事。”
“你是想打掉她的孩子?”
“對!倘若他活下來了,孩子便是有無都可以,可萬一他死了,姐姐決不能懷著他的孩子!”
陳今安抬腳走進正殿,便看到陳綏怔怔地望著二人,手指微顫緩緩撫上小腹,“陳今安,你要干什么?”
一室寂靜間,陳綏卻控制不住眼淚的砸落,她看著一直欲言又止的蘇嘉嫻和拿著銀針在為自己拔針的太醫,卻怎么都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句話。
懷孕了?
孩子?
是祁明緒的孩子?
是我和祁明緒的孩子……
陳今安面容苦澀地坐在陳綏的身邊,她抱住了低聲嗚咽的陳綏,看著一臉心疼的蘇嘉嫻和不知如何開口的陳斯衡側過頭抱住蘇嘉嫻。
太醫悄悄退出去,陳綏卻怎么也止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緒。
阿緒,你知道嗎?我有你的孩子了,我要做母親了,你也要做父親了。
阿緒,你不能有事,你要好好的,你要和我一起看著我們孩子長大,為他取名,教他習字……
阿緒,你怎么舍得騙我回來期待這空無一物的迎親隊伍啊……
……
陳今安安撫住情緒大動的陳綏,又端來了安胎藥為陳綏飲下,見陳綏之勢定然是有事要與陳斯衡說,她便拉著蘇嘉嫻去了外面。
陳今安站在廊下看著庭院萬物披上一層白色的外衣,她伸手去觸及紛紛揚揚的雪落在自己的掌心,一片冰冷融化在掌心。
“阿嫻,如今你可歡愉?”
蘇嘉嫻一身鳳袍加身,眉眼間卻缺失了一分純粹的歡愉,“嘉臨,我可算能懂母后的心情了……”
室內,陳綏已然擦掉臉上的淚痕,她鎮定下來去看著人,“大哥哥,你告訴我,他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也好叫我安心。”
知道拗不過陳綏,陳斯衡并沒有打算隱瞞,但是他得先保證陳綏的安全,“你答應我,他不來接你,你便不出京。”目光落在陳綏平緩的小腹上,“太醫說你現在需要安心養胎,否則隨時可能流產。”
明明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甚至小腹也沒有任何隆起,可當陳綏的手搭在那平坦的小腹上時,卻好似感受到了一股溫熱從掌心傳到心尖,直叫她心尖一陣酥軟。
“大哥哥放心,為了腹中的孩兒,我也一定會安生待著。”
看得出陳綏此刻心情的變化,陳斯衡眄了一眼她,走去與門外的大監要來一個暖手爐塞在陳綏懷中,語氣不善,“出去一趟,便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
“莫說安兒,縱是我也見不得他這般待你。”
陳斯衡深深一嘆,久久才說,“你總以為父皇為何這般待他,卻不知父皇早就看透了霽國內里紛爭的根本,一直都在祁帝身上。”
陳綏摸著手上的手爐,聽到了陳斯衡的這句話,她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小腹,父之不仁以致子叛犯上。
祁帝,究竟為何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