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連領導的面都沒碰見，王青云就被安排到兵仗局的一處冶鐵作坊。

“王大人，咱家能不能升官，就看你的了。”魏忠賢的干孫子，魏小滿笑呵呵的說道。

“公公，這十九冶鐵坊，就咱們兩個管事？”王青云沒有回答魏小滿的話，而是直接問起工作上的事宜。

“皇爺有交代，你負責組織生產和經營，我負責和各處衙門打交道。”魏小滿說了一下分工。

王青云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這么說，要怎么干，咱倆說了算？”

“皇爺交代了，咋倆有什么處理不了的事情直接匯報就行。”魏小滿神氣十足的說道。

沒有頂頭上司，直接對領導負責！

這是一路開綠燈啊！

王青云不由對木匠佩服起來，這叫什么來著？

用人不疑！

這甩手掌柜當的，咱喜歡！

看了一眼身邊的魏小滿，王青云決定先給他打一針預防針:“公公，您就瞧好吧，我保證，不出三個月，咱們都能升官發財，只是……”

這是話里有話啊！

魏小滿眼珠滴溜溜一轉，很為自己前途著想的說道:“大人但說無妨。”

“公公，那我就丑話說在前頭了，咱們一切按皇爺的意思辦，我是一把手，得一手抓，你只能和各級衙門打交道，到時候你可別嫌棄我使喚你啊。”王青云笑嘻嘻的說道。

“都是給皇爺辦事，應該的應該的。”魏小滿笑著說道。

“我這不提前和公公通通氣嘛，只要咱們好好配合，咱們不光能爬的快點，好好干上兩三個月，最起碼有這個數的好處。”王青云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了三根手，點了三下。

魏小滿眼中精光一閃，笑嘻嘻的對王青云說道:“咱家一切都聽王大人的。”

“那就暫時委屈公公了。”王青云客氣道。

……

上邊沒有掌印太監、提督太監這種大貂鐺壓著，不用伺候公公婆婆，又提前理順了領導關系。

王青云完全沒了顧及，直接把此處的管理、僉書叫來，查看了一下賬簿，又看了看各庫房原料的存儲情況，才放開手腳，安排起工作:

“把這里所有人都給我召集起來，我要訓話。”

“是大人。”管理太監應了一聲，就匆匆離去。

……

一刻鐘之后，把工匠都聚集了過來的管理太監，拱手對王青云說道:“大人，一共五百二十七名工匠，現已全部到齊。”

“好，辛苦公公了。”王青云客氣了一句，就跳上早就準備好的桌子，開始了他的第一把火:

“我，王青云，現在是你們新的頭，皇爺安排我過來干的事，想必你們多少也得到了點消息。

從今天開始，你們都得按著我的規矩來，誰要是敢陽奉陰違，就別怪我不客氣。

當然，我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我這次來給你們帶了個大禮，只要你們好好的按著我的要求干，今年都能過一個肥年。

我先給你們宣讀一下我的規矩，讓你們先有個心里準備，回頭我把它貼到坊門口的墻上，你們誰要是沒記住都可以過去看，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過來問我。

現在，都給我豎起耳朵好好的聽著，這里面的每一項都和您們的切身利益有關。

咳～，鐵爐廠員工管理手冊，第一條……”

阿巴～阿巴～

企業規劃中的各種條列，員工管理、安全生產、獎懲機智、保密協議……

又臭又長，還不得不提的各項條列，王青云吐沫橫飛的足足念了半個多時辰，才把最后一條念完。

嗡嗡～嗡嗡～

王青云話頭一落，工匠們就開始討論了起來，猶如菜市場一般！

“這也管的太寬了，以后不好過了！”

“大人不是說了嘛，給長工錢，規矩多點就多點吧。”

“我覺得這是好事啊！”

“我覺得不是！”

……

實在看不下去了，王青云大聲喝道:“都他娘的給老子安靜，安靜……”等壓下了議論聲，王青云指著門口說道:

沒搞明白的，回頭去門口看去，現在都跟著老子干活去。”

跳下桌子，把手稿遞給管理抄錄，王青云帶著一大幫工匠，就開始了第二把火。

這個不合適，拆！

那個不合適，拆！

這個不合格，改。

這里沒有，做！

……

一連忙活了六天，搞定了一應基礎設施，王青云才開始他的第三把火，組織生產。

黑煙沖天而起，熊熊火焰不斷的噴射著，金黃色的鐵水從出鐵口流出，王青云指揮著工匠們熱火朝天的忙碌著。

“速度快點，鐵要涼了！”

“小心點，你小子想飛升啊？”

“這里，這里，一定要檢查好，要是死了人咱們可承受不起。”

……

不斷的斥喝中，猛然變換了生產方式的工匠們，逐漸適應了新的節奏，產量也穩定到了一天一千兩百鐵爐，八百蜂窩煤爐。

生產的問題搞定，王青云叫來魏小滿:“滿哥，煤場那邊安排的怎么樣了？”

“那邊是我的干兄弟在負責，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魏小滿笑著說道。

“那成，這里就交給李管理盯著了，我去那邊安排一下工作，你去尚衣局給我要兩千個這玩意，再給我雇傭兩千民工，咱們爭取下個月月中就開張，到時候……”王青云對魏小滿用手比劃了一下。

哈哈～哈哈～

兩人相視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

處理好鐵爐廠的工作，王青云火急火燎的趕到西山煤場，跟魏小滿的干兄弟魏豐年交接了一下工作，就開始安排起煤場的細分工作。

一如鐵爐廠一般，王青云把不合理的各種問題都一一解決，指定了新的制度。

被調動起積極性的煤場工人們，開足了馬力，產量猛然翻了一番！

加把勁啊

嘿呦

使勁干啊

嘿呦

過肥年啊

嘿呦

娶婆娘啊

嘿呦

生娃娃啊

嘿呦

……

看著熱火朝天的工人們，從外邊剛回來的魏豐年，對王青云樹起大拇指:“還是王小哥厲害啊，這才幾天啊，產量升上來了不說，這幫家伙干活都賣力了不少！”

“哪里，哪里，我也是被逼得沒法才出此下策。對了，滿哥來信了沒有？”

“我正要和你說這事，滿哥剛剛給我傳信了，人都召集好了，就等你回去安排了。”魏豐年笑著說道。

“那這里就交給你了，我先回京忙幾天。”王青云拱手說道。

“王小哥速度可要快些啊，咱這里可缺不了你啊。”魏豐年笑呵呵的說道。

王青云客氣道:“放心，很快就回來，我先走了。”

……

一路快馬加鞭，王青云只用了一天就趕回了京城，回家休息了一晚，檢查了一下手下們的訓練進度，學習進度。

王青云又馬不停蹄的趕到鐵爐廠，跟早就等待已久的魏小滿說道:

“滿哥，你去召集那些人手吧，我先去看看產量。”

“好。”魏小滿一句廢話沒有，匆匆而去。

看著魏小滿的背影，王青云自嘲一笑。

升官發財這張餅真是很有誘惑力啊！

叫來李管理，王青云詢問了一下廠里的庫存，又到產線上看了看，才滿懷心事的走到鐵爐廠門口等待魏小滿。

“王小哥，人都召集過來了，咱們啥時候開始？”魏小滿的話打斷了王青云的沉思。

王青云抬起頭，咧嘴一笑:“現在就開始。”

起身掃視了一眼烏泱泱的人群，王青云讓太監們搬來了幾張桌子，就開始了現場辦公！

“有車的，到這邊登記，識字的到這邊登記，沒車還不識字的，在這登記。”

簡單粗糙的把這些民工進行了細分，王青云才掏出了銷售手冊開始進行員工培訓。

先教識字的，再讓識字的幫忙培訓有車的，最后兩幫人一起幫忙培訓不識字還沒車的。

以點帶面，以少數帶動多數，簡單適用的辦法，讓王青云只用了十天時間，就給這些銷售人手做完了初步培訓。

從中挑選了一些表現比較積極，有些小聰明的人充當臨時管事。

以十人為一小組，五十人為一工作點，一百人為一工作站，王青云把這些人均勻的鋪滿了整個京城。

……

由于小冰河時期的影響，十月份的京城已經很冷了，需要更多溫度的人們，柴火的消耗量變得異常龐大，大街上販賣柴火的人也越發多了起來。

十月十五日的京城，街道上仍然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要說與昔日的京城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大街小巷多了一首火爐謠。

冬日的天啊

真他娘冷啊

婆姨娃娃，滿手瘡啊

填把柴啊

把火燒啊

一捆兩捆

不管用啊

天啟爺啊

為民憂啊

造火爐啊

為民想啊

只一個啊，只一個

全家老小不受凍啊

蜂窩煤啊

省柴火啊

一天三塊就管夠啊

浪里個浪，浪里個浪

爐啊，火啊，送到哪里去啊？

送到那千家萬戶去啊

你也暖，我也暖，大家一起暖洋洋、暖洋洋

……

最近天氣太冷，柴火消耗太快了，胭脂胡同的沈大娘正要出門買柴，就見一個漢子著唱火爐謠從他門口路過，好奇之下就拉住了這個漢子:

“大兄弟，你這是唱的啥啊？”

正所謂天下武功，唯怪難破，先不管歌好不好聽，必須得朗朗上口，還得有特色。

天啟皇帝怕百姓冬日難熬，造了火爐出來，想讓大家都暖和暖和的事，就是這首火爐謠的宗旨。

這不王青云剛把隊伍撒出來才半個時辰，就有好奇者上前詢問，今天的第一個幸運兒也順利誕生了！

從小到大就沒吃過飽飯的劉癟肚，此時還不知道他就是今天的那個幸運兒，憨厚的他，撓了撓頭說道:“火爐謠啊。”

“啥是火爐啊？”沈大娘好奇的問道。

“一個這么高，這么粗，中間是空心的鐵疙瘩，燒石碳的，能做飯，能燒水，可暖和了。”劉癟肚一邊笨手笨腳的比劃著鐵爐的形狀，一邊解釋道。

沈大娘眼前一亮，這絕對是個好玩意！

拉住劉癟肚的胳膊，沈大娘笑呵呵的問道:“大兄弟，你在哪見的這玩意啊？能告訴俺不？俺去看看。”

指著自己的臂袖，劉癟肚驕傲的說道:“大娘你看，皇家鐵火爐廠，俺就是鐵火爐廠賣火爐的。”

“你是賣這個的？多少錢一個啊？”沈大娘笑呵呵的問道。

劉癟肚撓了撓頭，咧嘴一笑:“大娘，俺們有鐵爐、蜂窩煤爐兩種火爐，鐵爐一兩五錢一個，蜂窩煤爐六錢銀子一個。

用途不同價格也不一樣，俺還是帶你去看看吧，也不遠，前邊坊口就有俺們的銷售點。”

“那成，我先去看看，要是合適的話，就買一個。”沈大娘笑著說道。

“大娘你跟俺來吧。”劉癟肚招呼了一句，就帶前邊帶路了。

……

“呦！癟肚啊，你小子挺厲害啊！居然是第一個回來的！”代理中隊長趙六經笑嘻嘻的說道。

“我是第一個啊！”劉癟肚驚喜的問道。

“是啊，看來你有希望拔頭籌啊！”趙六經拍著劉癟肚的肩膀說道。

“俺這么笨，能得個三等獎，俺就知足了。”劉癟肚憨憨的笑了笑。

“先別忙著說了，你還是先給客人介紹火爐吧。”

被趙六經這么一提醒，劉癟肚猛然驚醒，忙轉頭對沈大娘說道:“大娘，你瞧俺這記性，差點就怠慢了您，俺這就給你介紹俺們的鐵爐。”

“不妨事，俺不著急。”沈大娘擺了擺手。

“大娘，你看這是鐵爐，這是蜂窩煤爐……”劉癟肚指著做樣品的鐵爐和蜂窩煤爐，就開始詳細的介紹起了它們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

沈大娘聽的連連點頭，還時不時的插嘴問一句。

感受著鐵爐帶來的溫暖，看著上面被燒的呲呲做響的鐵壺，沈大娘習慣性的開始了討價還價:

“大兄弟，你看能不能便宜一些啊？”

劉癟肚撓了撓頭說道:“大娘，這個價格是萬歲爺訂的，咱哪敢私自做主啊！”

“萬歲爺定的啊。”沈大娘嘟囔了一句，也不敢再還價了。

看沈大娘有些沮喪，劉癟肚趕緊安慰道:“大娘，俺們王大人說了，不能傷害皇爺和百姓的感情，讓俺們必須送貨上門，還管安裝里。”

價格沒還成，本來還有點失望的沈大娘一聽，沮喪之色頓時就消退了不少，又露出了笑臉:“那大兄弟，俺要一個鐵爐，一個蜂窩煤爐。”

“好的，大娘，俺這就給你裝車。”一單完成，劉癟肚頓時喜笑顏開，很是爽快的應了一句，就開始往車上裝鐵爐。

鐵爐裝好了，劉癟肚才想起，還有煤沒有往出賣呢！

“大娘你要石碳不？石碳價格可便宜了，一個蜂窩煤球才三文錢，散石碳一兩銀子八百斤呢！”

“管送不？”沈大娘順嘴問道。

“管送。”劉癟肚笑著回道。

算了算自己的家底，沈大娘開口說道:“那就來五錢銀的散石碳，蜂窩煤來一百塊吧。”

“好賴，大娘，你等俺一下，俺這就給你上稱裝車。”劉癟肚爽快的說道。

……

噼里啪啦一通忙活，劉癟肚拉著車，跟著沈大娘又回到了胭脂胡同。

沈大娘的鄰居見沈大娘買了一車煤回來，就好奇的問道:“大娘，你買這么多石碳干啥？”

“這個啊，取暖用，我給你說啊……”

沈大娘眉飛色舞的就講解起了鐵爐的好處，講完鐵爐，沈大娘看了一眼正在干活，沒有注意她們的劉癟肚，才壓低聲音說道:

“我也就和你說啊，我買的時候算了一筆賬，要是我白天只燒蜂窩煤爐，晚上再燒鐵爐，不光能舒舒服服的過冬，還能省不少柴火錢呢！”

“大娘你確定嗎？”鄰居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你大娘我可是咱們胡同的鐵算盤，什么時候算錯過賬啊！”沈大娘沒好氣的說道。

鐵算盤都算好了賬，鄰居也不疑有他，直接開口說道:“大娘你要這么說的話，那俺也買一套。”

“要買就趕緊買，別到時候去晚了，買不著了。”沈大娘提醒了一句。

鄰居一聽，忙說道:“那俺現在就去買。”

“等那個大兄弟給我擺弄完了，你就趕緊去。”沈大娘笑著說道。

……

專心致志干活的劉癟肚，不知道沈大娘不知不覺間又給他促成了一單，給沈大娘安裝好了鐵爐，才憨厚的笑道:

“大娘，俺都給你弄好了，要不要給你生著啊？”

“不用了，一會俺自己生，俺鄰居也想買一套，你趕緊帶她去吧。”沈大娘笑呵呵的說道。

“哎，這就去，大嫂，你跟俺來吧。”劉癟肚喜笑顏開的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