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齊遠的詢問，周父并沒有立馬回答。

齊遠注意到周父眼中帶著些許滄桑，其梳理整齊的發間，隱隱約約能看到幾根白發。

回頭向站在急癥室外的周母看去，兩夫婦的穿著都十分整潔，只是再如何精致的打理，也掩蓋不住兩人眉宇間的疲憊和焦慮。

齊遠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對于周父來說，恐怕過于沉重。

齊遠想要說些什么，此時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沉默在兩個男人之間蔓延，就好像那一剎那間，兩人化作了雕塑一般。

過了許久，周父吐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個滿是褶子的笑。

他掏出煙盒，想起這是在醫院，便又將香煙放回衣兜。

那一刻，齊遠看到，周父挺拔的腰身，莫名佝僂了些許。

“這孩子命不好，剛考上大學，入學體檢，就查出了肝癌。”

周父好似極其輕松地開口說到，他的語氣如同在嘲笑著什么。

“肝癌？”

齊遠聽到周父的講述后，想要講點什么安慰一番眼前的父親，然而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齊遠并不擅長安慰人，就如同周父不擅長表達悲傷一般。

過了一會，周父開口道：

“不好意思，我還不知道先生的名諱，請問我該如何稱呼你呢？”

“齊遠。”

“齊先生，實在對不住，我得去給立恒辦理一些手續，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齊遠連連擺手，道：

“周先生，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

沒過多久，周立恒就從急癥室，轉到了消化內科的住院處。

原本醫生建議將周立恒轉至腫瘤內科，進行相關治療，但是周父并沒同意。

周父說，周立恒不想手術，也不想進行化療之類的治療。

齊遠并沒有離開，他看到在周立恒換上病號服，躺在病床上后，周母將一個包裹成三角狀的黃符，掛在了周立恒的脖子上。

“齊先生，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立恒，我得出去買些生活用品。”

此時，周父還在忙著辦理各種手續，周母突然，轉頭對著齊遠說到。

看著周母微紅的眼眶，齊遠點了點頭。

見齊遠同意，周母當即起身，快速向病房外小跑出去，等她一出門，齊遠便聽到一聲哭泣聲。

那哭泣剛響起，就被迅速壓下，隨即齊遠就聽到一陣急促而又凌亂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小，很快便消失不見。

齊遠看著病床上的周立恒，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老板，別嘆氣！嘆氣可是會把運氣帶走的喲。”

病床上的周立恒睜開雙眼，抬起頭往病房外望了望，便要撐起身子坐起來。

齊遠見狀連忙上前將其扶起，隨后問道：

“你小子，剛才裝暈啊！我聽你爸說，你不想治療啊？”

周立恒一手將脖子上的黃符拿起，打量了一番，臉上露出一個笑來，開口道：

“誰叫我運氣不行，得的是肝癌。我給你說，這病就離譜，之前一點感覺都沒有，一檢查，就是個晚期。要是換個其他的啥，早點有感覺，我就治了。這晚期，我還受那個罪干嘛？有那工夫，好好活一天是一天，他不香嗎？至少還能給我爸媽，省點錢不是？”

看著周立恒的模樣，齊遠覺著自己心里堵得慌，總想要做點什么。

周立恒將黃符放下，轉頭看了齊遠一眼，隨即開口道：

“老板，你咋回事？得病的是我，怎么你還一副便秘的樣子！開心一點啦，人不都得一死，早死晚死，不都一樣。”

周立恒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說道：

“不過說起來，老板，我還真對你有點意見。”

“對我有意見？你說說看，什么事，我保證不改。”

齊遠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病床上，看著周立恒問道。

“原本我是人生無憾了，誰知道，你弄了個山海經樂園出來，搞得那么逼真。現在我有遺憾了，沒能把那只老虎，弄成我的坐騎。你說不怪你怪誰？”

“怪你自己啊！給你機會了，你不中用，當然怪你了。”

齊遠并沒有慣著周立恒，直接懟了回去，他知道，周立恒不需要誰慣著。

周立恒把手放在枕頭下，看著天花板道：

“好吧，你說得對。老板，我能拜托你一件事不？”

“你說，我聽聽看，不一定能給你辦。”

“這事也不難，就是想拜托你，回去幫我找找看靠譜的捕虎技巧。那什么滑鏟，有點不太實用。”

“滑鏟殺虎你也信？你腦子沒病吧？”

“試試看嘛，萬一成了呢。唉，可惜，以后怕是不能再去樂園玩了。老板，你的那個視頻宣傳，也得找別人了。”

“已經找好了。”

“啊？找好了？老板，你個渣男，居然廣撒網。我居然天真的以為，我們是真愛。”

“好了好了，別演了，我看得惡心。本老板大度，送你一個紀念品吧。”

齊遠此時打開了結晶商店，他的目光落到了育沛之甲上，佩之瘕疾不生。

齊遠查過，瘕疾有兩個意思。

一個指的是腹中結塊，一個指的是寄生蟲引起的病。

也不知道這腫瘤算不算結塊，畢竟都是一坨。

而周立恒聽到齊遠要送他禮物，當即坐起了身子，打量著齊遠道：

“老板，你這什么也沒帶，要送我啥啊？不會這紀念品，是和老板你的合照吧？”

齊遠冷笑一聲：“來，小子，我給你看個好看的！不要眨眼哦！”

齊遠說完，雙手往周立恒眼前一晃，隨即他手中便出現了一個透明白玉似的龜殼。

龜殼不大，僅僅只有玉佩大小。

周立恒接過育沛之甲，眼中冒著光芒，道：

“老板，你還會變魔術？太酷了！教教我，教教我！求求你了！”

齊遠翻了一個白眼，他哪里會什么魔術，當即開口道：

“獨門秘籍，概不外傳。”

這時，周父辦完了手續，走了進來，齊遠當即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

“好了，我要回去看店了！就不陪你了！再見。”

“別啊！老板，你就教教我吧！”

周立恒還沒放棄，開口哀求道。

齊遠直接拒絕，沒有的東西怎么教。

齊遠婉拒了周父的請客吃飯，走出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