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都給我
- 憨憨相公把錢都給我
- 木盆
- 2985字
- 2025-06-19 13:57:46
顧云山將顧君書帶出顧府,送回宏云小館。
檐角冰棱正墜下一滴融水,在青石板上砸出細巧的坑洼。
他攏了攏狐裘大氅,望著前堂胡掌柜銀樓里攢動的人潮,忽然覺得這滿街的喧囂比顧府更像年節。
年節生意的鼎盛,柜臺前擠滿了置備年禮的主顧,鏨花師傅在里間叮當作響,熔金的爐火燒得正旺。
胡掌柜忙著招呼客人,只差飛起來。
葉知南站在二樓扶梯口,望著樓下黑壓壓的人頭,忽然想起現代都市里跨年時的商場,嘴角不由得彎起一抹笑意。
“少東家,您瞧這窗邊的位置如何?”
黃三扛著一卷藍印花布簾從樓梯間轉上來,額角還帶著汗珠。
他是顧云山早年收留的江湖子弟,如今已是葉知南的得力干將,袖口磨出毛邊的靛藍短打襯得人格外精神。
葉知南走到窗邊,推開半扇雕花窗。
樓下正是西街最熱鬧的地段,賣糖瓜的貨郎搖著撥浪鼓走過,冰糖葫蘆在雪光里亮晶晶的。
“就把矮桌擺在這兒。”
她用手指比畫著尺寸,“胡掌柜收拾得還算齊整,只是這幾張酸枝木椅太笨重,得換竹編藤椅才輕便。”
黃三撓了撓頭:“少東家,這吃飯的桌子做得比尋常矮半尺,能合用嗎?”
他見過葉知南畫的圖紙,那桌子矮得幾乎能盤膝而坐,倒像書院里的茶案。
“合用得很!”
葉知南眼睛發亮,想起現代家居里的榻榻米餐桌,“你想,冬日里圍爐吃飯,桌子太高了膝蓋就挨不著炭火,人也坐得拘謹。
矮桌配軟椅,既能烤火又能舒展腿腳,一家子人湊得近,說話也熱絡。”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再去尋個鑄鐵火盆,要帶鐵網的那種,底下墊上青磚,烤番薯烤栗子都成。”
黃三聽得直點頭,忽然一拍大腿:“哎!東家在南街有家‘魯班坊’,專做榫卯家具,我去討幾張樣品來!”
他說著就要下樓,卻被葉知南叫住。
“等等。”
她從袖袋里摸出個錦緞錢袋,“雖說都是自家產業,可工匠師傅的工費總要給。”
黃三卻笑得露出后槽牙:“少東家您忘了?上月東家剛給魯班坊的師傅們漲了月錢,說是讓他們給店里做些‘新式家什’。您瞧這鞋架的樣式,”
他指著墻角一個五層高的窄木架,“還是您上次畫的圖,師傅們琢磨了三日夜才做出來的。”
葉知南這才想起,初到宏云小館時嫌客房里沒處放鞋,隨手畫了個帶斜坡的多層架,沒想竟被顧云山當了真。
她望著黃三跑下樓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古代的“供應鏈”倒也靈活。
后院耳房里,秦羽璐正就著窗下的光線紉針。
面前的案板上攤著幾塊簇新的布料:石榴紅的云錦是給葉知南做襖子的,月白的杭綢要給顧君書裁件夾袍,就連黃三和幾個小廝的棉褲,也被她拆了舊里子換上新棉絮。
“夫人,歇會兒吧。”
竹夏端著一碗紅棗蓮子羹進來,“少東家說您都熬了三日夜了,當心傷了眼睛。”
秦羽璐頭也不抬,指尖的銀針在紅綢上穿梭如飛:“不礙事,年前得讓大家都穿上新衣裳。你瞧這盤扣。”
她舉起一片繡了纏枝蓮的衣襟,“是照著南兒的圖樣做的,說是‘唐裝扣’,比尋常盤扣更利落。”
正說著,前堂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秦羽璐放下針線走到廊下,只見黃三正指揮著兩個小廝往二樓搬東西:一張矮腳楠木桌,十把帶軟墊的竹編藤椅,還有一個半人高的鑄鐵火盆。
火盆邊沿鑄著纏枝紋,中間的鐵網擦得锃亮,一看就是魯班坊的精工細作。
“這是做什么?”秦羽璐拉住路過的黃三。
“嗨,少東家要在二樓弄個‘圍爐雅座’。”
黃三抹了把汗,“說是過年時咱們自家人吃飯用,還能烤火喝茶。您沒見那火盆,底下帶個抽屜接炭灰,設計得可精巧了。”
樓上,葉知南正蹲在火盆邊調試炭火。
她讓黃三去孫管事的炭鋪取了最好的銀絲炭,這種炭燒起來沒有煙,火苗是淡藍色的,溫度卻極高。
鐵網架上放著一把粗陶茶壺,壺嘴正冒出裊裊白汽,混著新茶的清香在空氣里彌漫。
“少東家,這藤椅坐著真舒服!”
黃三一屁股坐下,只覺得椅背的弧度恰好貼著腰眼,“就是這桌子……”
他伸手比劃著,“比我家炕桌還矮三分。”
葉知南往火盆里添了塊炭,火星子“噼啪”一聲濺起:“等會兒白娘子把菜端上來你就知道了。”
她指了指窗邊的空地,“到時候把火盆往中間一擺,大家圍坐著吃飯,膝蓋底下暖烘烘的,不比在正廳里凍得縮脖子強?”
正說著,樓梯間傳來一陣咳嗽聲。
顧云山扶著欄桿慢慢上來,他剛從城外的莊子回來,靴底還沾著未化的雪泥。
當他看見二樓的布置時,眉毛微微揚起——往日里冷冰冰的鋪面二樓,如今被矮桌藤椅和暖爐襯得格外溫馨,窗臺上還擺了幾盆剛買的水仙,嫩黃的花苞在炭火旁含苞待放。
“公爹您回來啦!”
葉知南連忙起身,“快坐這兒烤烤火,我剛泡了今年的新茶。”
顧云山在藤椅上坐下,只覺得一股暖意從腳底直往上涌。
他望著桌上跳動的火苗,又看了看葉知南遞過來的茶盞。
顧君書是聞著烤番薯的香味跑上樓的。
他剛在新店里幫忙,聽說顧云山回來才上二樓。
“爹!葉知南!”
話沒說就被顧云山敲了敲腦袋。
“手都沒洗就想拿東西吃?”
顧云山板著臉,眼里卻帶著笑意,“快去讓竹夏打盆熱水來。”
葉知南遞過一個烤得焦香的番薯:“先拿著暖手,洗完手再吃。”
她看著顧君書蹦蹦跳跳下樓的背影,忽然想起剛才顧云山說的話。
“公爹,您真打算不回顧府過年?”她壓低聲音問,“老夫人那邊……”
顧云山呷了口熱茶,望著窗外漸漸沉下去的天色,嘆了口氣:“你當我愿意回去?往年在府里,初一到十五沒一天清靜。
那些叔伯嬸子帶著孩子來拜年,哪是拜年,分明是來討壓歲錢的。”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幾分自嘲,“少的給一千兩,多的給兩千兩,給少你祖母就甩臉色,說我‘苛待宗親’。
可誰又知道,這些年顧府的田莊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庫房早空了大半。”
葉知南想起顧君書說的“祖母和娘親總拿我的錢”,忽然明白顧云山為何寧愿留在店里。
宏云小館雖不如顧府富麗,卻處處透著煙火氣。
胡掌柜的銀樓里有叮叮當當的鍛金聲,后院有秦羽璐縫衣服的沙沙聲,如今二樓又添了炭火的噼啪聲和茶香,倒比那座空宅更像個家。
“其實我也不想回去。”
葉知南輕聲說,“公爹,你不想回去,我們更不想,回去都是被刁難,碗筷都沒有。”
顧云山放下茶盞,忽然笑了:“你這性子,倒像我年輕時候。”
他望著火盆里跳動的火苗,眼神漸漸柔和,“如今想想,一家人能這樣圍爐吃頓飯,比在府里受那些閑氣強多了。”
這時顧君書洗完手回來了,手里還捧著個油紙包。
“爹,葉知南,你們看我從廚房里偷來的糖糕!”
他獻寶似的打開紙包,里面是幾塊炸得金黃的糯米糕,上面撒著白芝麻。
顧云山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忽然想起許多年前,自己的母親也曾在過年時給他做過這樣的糖糕。
那時顧府還不像現在這般冷清,母親會在灶房里忙上一整天,灶臺邊擺著剛出鍋的糖糕、炸丸子、熏魚……而現在,那些溫暖的記憶都已模糊,只剩下眼前這跳動的炭火和身邊人的笑語。
“爹,我們就在這兒過年好不好?”
顧君書忽然拉住顧云山的袖子,“府里一點都不好玩,祖母他們總是拿我的錢,說是幫我保管,后面就不給我。”
顧云山摸了摸兒子的頭,眼角的皺紋里漾起笑意:“好,就在這兒過年。”
他看了看葉知南,又看了看忙前忙后的黃三和竹夏,忽然覺得這個決定無比正確。
夜色漸深,宏云小館的二樓亮起了羊角宮燈。
白娘子端來熱氣騰騰的四菜一湯:紅燒肉燉得入口即化,清蒸鱸魚澆著鮮亮的豉油,還有一碟翠綠的炒時蔬和一大碗酸辣湯。
葉知南將火盆往桌子中間推了推,鐵網架上的茶壺“咕嘟”響了一聲,溢出更濃郁的茶香。
“來,咱們喝一杯!”
葉知南舉起茶盞,“祝咱們以后順順利利,所有生意越來越紅火!”
“好!”
顧云山笑著碰了碰她的茶盞,“也祝你心想事成,往后少操些心。”
顧君書早已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紅燒肉:“我祝明年還能吃到葉知南做的烤番薯!”
炭火噼啪作響,將幾人的臉龐映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