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她時,剛二十歲讀大學。
暑假期間,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給一個高三畢業生補習,為她即將到來的復讀做準備。
上了一周課,我就明白我是教不會她了,她的底子極差,很難想象這么多年在學校到底在干嘛,課本跟新的一樣,腦袋也跟嬰兒一樣。
她們家是擺攤賣煎餅的,收入普通。
為了不浪費錢,我向她家里人請辭,自述能力不夠,請換旁人。
但他們沒有同意,再三挽留,我因此留下繼續教課。
出于愧疚,我主動減半了我的課時費,不過我的行動多余了。
一個月后,她放棄了復讀,改去做直播,只是因為路上碰上一個mcn機構聲稱她一定會紅。
而我拿到的課時費,是0。
她媽媽用我說過的話來堵我的嘴,說我的補習一點價值都沒。我浪費了她女兒的時間,不跟我要錢就算好了。我還想拿到課時費,做夢。
我幾次討薪無果,臨近開學也就把這件事放下了。
因緣際會,再見面時已經是兩年后。
當時我剛畢業,在橫店當攝影助理。有次拍部網劇,我見到了她,她是個小演員,演的是女五還是女六,記不太清了。不過也無所謂,薪資沒差別。
當時她的青澀褪去,整個人帶著點微熟的誘惑力,毋庸置疑美得冒泡,我的絕對理想型。
于是我主動出擊,她呢也許是孤身一人在外地,沒過多久,她就成了我女朋友。
我們住在一間出租屋里,二樓帶個小陽臺,四十多平,每個月七百的房租。
我問她當時直播的事,她神情有些落寞,說被騙了,播了幾個月沒賺到錢,后來想走還被人威脅,賠了點錢才脫身。
家里因此說她是個賠錢貨,她跟家里鬧翻,經人指點,跑到橫店做了群演。
后面的事她三言兩語帶過,我也沒細問。
兩個人待在一起,真實的一面就會完全呈現出來。
我完全無法想象,私底下她原來是這樣一個人。
沒戲的時候,她能在床上躺一整天,在床上吃零食喝飲料。衣服脫下來就扔一邊,攢到沒衣服穿了再把它們統統扔進洗衣機。屋子從來不打掃,扔垃圾也是我一個人的事,就連做飯,也完全幫不上忙。
我在陽臺上做飯,可樂雞翅,蒜香排骨,麻辣小龍蝦,螞蟻上樹,蝦米茼蒿……她胃口倒是不錯,對吃的也不挑,只是每次大吃大喝完,總要罵我破壞了她的好身材。
也是在這樣的吵吵鬧鬧中,我們度過了兩年時光。
我正計劃求婚,她突然得到一個機會,有個導演找她演女三,演完大概能拿到幾十萬吧。
這樣的事,像天上掉餡餅一樣擊中了她,她連著幾天興奮得像個不知疲倦的妖精。
可沒多久,她失魂落魄地回來了。
茨威格在《斷頭皇后》里說,命運的一切饋贈早就在暗中標好了價格,做演員這一行對這句話想必很有感觸。
只因為,這個角色背后,是要付出什么的。
我勸她放棄,錢要干干凈凈賺,別因為錢把底線全都放下。如果她真的要接這個角色,那我們只能分手了。
于是,我們分手了。
她有了些名氣。
有天在節目上看見她,清純可人,主持人問起戀愛史。
她笑靨如花:“沒談過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