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直猛地抬頭，驚訝地瞪大了雙眸。

“我……”

陳縣令淡漠地看向別處。

“看來你師傅把你保護得很好，我本以為你是個可造之材的……”

陳縣令不清不楚的發言搞得陳直一頭霧水，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我師傅他……”

陳縣令突然轉身，神態嚴肅。

“你要是惹了他們，那白帝城可就不太平咯……”

“陳大人……你所說的他們是……犬妖？”陳直壓住了心中的驚駭，卻不敢再往下想。

陳縣令見陳直表情，微微蹙眉，心中煩悶，回身的功夫，又想起了陳直口中斬殺大妖的沈慎。

“你所說的沈慎現在在縣衙嗎？”

陳縣令轉過身去，并未回答陳直的發問。

陳直點點頭，“是。”

“好。他既然有擊殺初境大圓滿妖獸的實力，怕是也有堪比氣海境的實力了，如此之人才理應得到重用！”

“升他當你們快班的副班頭，正好你也可以多帶帶他。”

陳縣令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在談論吃飯喝水，他眼里盡是疲憊之色，揮揮手讓陳直下去。

“我乏了。”

陳直退出庭院后，心緒難平。

他隱約感覺到白帝城、縣衙似乎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噠噠噠。”靜得只剩下官靴擊打青石板的腳步聲。

陳直回望那出庭院，已經看不到陳縣令佝僂的身軀了，他總感覺有些奇怪。

惹怒了他們就不好了。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們”又是誰？

是因為惹怒了“他們”，才導致如今的白帝城群狼環伺，妖獸涌現的局面嗎？

那么……之前白帝城的太平，全然是因為沒有惹怒“他們”嗎？

那……師傅呢？

牛元人被妖獸害成了殘廢，最后還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也是因為惹怒了“他們”嗎？

一連串的疑問和聯想像是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東邊冒出一個，西邊冒出一個，毫無規律。

陳直越想越亂，心亂如麻。

他索性停下腳步，閉上眼睛深呼吸一次，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許久，陳直睜開雙眼，深邃的瞳孔中閃爍著精芒。

他抿緊嘴唇，抬頭望了望天空漂洋的薄云，抬腿繼續前進，不再想這些事情。

“沈慎，走！你跟我來一趟。”

沈慎倚靠在門前的石柱上，雙手環胸，抬眸凝神，微微頷首。

手中繡春刀橫挎在腰間，他邁開步子，跟在陳直身后。

陳直未直接帶沈慎進班房，反而引著他往一處僻靜地方走去。

走來一路上都是破碎酒壇子，或者丟棄的骰子。

這里多是縣衙酒徒喝酒擲骰子的地方，算是縣衙里三不管的地界。

晚上此處是他們的狂歡之所，而到了白天這里便成了沒人來的幽會圣地了。

走到一處宅院里，陳直見四下無人，這才緩緩停下腳步，回頭朝沈慎道：“沈兄弟，昨天靈兒姑娘沒事吧？”

沈慎搖頭，淡淡道：“無礙。”

陳直松了一口氣，一時急促起來。

“柳園他本是紈绔子弟，修行極其浮躁，若非傍上了神農門的農老人，以他初境入門的實力，哪里有這般聲望！”

沈慎挑眉，不語。

“說到底，這件事與秀蘭師娘脫不了干系！”

“只是秀蘭師娘她……這也非她所能控制，她也絕非有意迫害靈兒姑娘，你也莫要怪罪她。”

“總之，一切盡是我的責任，全因我不在的緣故，我若是在的話，白靈兒姑娘絕不可能受欺辱的！”

沈慎嗤笑一聲，陳直這話倒是出乎意料，見他之前對秀蘭的態度，他本以為此番陳直會將所有責任都推卸到她身上。

“我明白，不過我一向不想麻煩別人，所以柳園一事我已經自己去解決了。”

“所以……柳園真是你殺的？”

陳直試探性地發問，見沈慎神色有異樣，立刻解釋道：“咳咳……今天蕭家那邊傳來了消息，柳園死在了蕭家宅院，此外還有醉仙樓的穆小春。”

“哦，這樣，好，我知道了。”沈慎勾唇一笑，眸底閃動著危險的信號。

陳直對沈慎的反應很滿意。

他的心中早有預料，柳園是沈慎所殺，此刻得到了印證，他竟然舒心不少。

陳直拍著胸脯向沈慎保證道：“你放心吧！有我在，縣衙和蕭家都不會拿你怎么樣的。”

“畢竟，此事牽扯到的勢力實在太多，各方都不會輕舉妄動的。”

“你小子！你的理想不是斬妖除魔，守護一方太平嗎？這可并不像是一個正直的捕快該做的事吧？”沈慎似笑非笑地盯著陳直。

陳直嘿嘿笑了兩聲，露出臉上從未表現出來的圓滑。

“斬妖除魔乃是正道，既然那些妖邪能夠將白帝城滲透到這種程度，我可就沒有那么多原則了。”

“誰能殺妖，我便幫誰！誰能幫我殺妖，我便幫誰！”

沈慎察覺到他稚氣的臉龐，竟然多了幾分看不透的感覺，是正氣，但正得發邪。

微光一溜，沈慎手掌一翻，那日在韓家外巷口中得來的蛇妖鱗片赫然出現在掌心。

“這是那天在韓家外發現的。”

“蛇妖？”陳直雙眼瞪大，顯然沒有預料到白帝城中居然還有蛇妖存在。

“陳直，你現在還認為白帝城是太平的嗎？”

陳直微微一怔。

是啊！城隍廟犬妖、韓家韓三桂被妖所殺，醉仙樓的穆小春也是妖，這真的是那個河清海晏的白帝城嗎？

最近的妖實在是太多了，或者準確來說，自從師傅牛元人死之后，牽一發而動全身，白帝城正發生著某種異變。

“如果你知道，醉仙樓是蛇妖的專門吸人精氣的兇煞之地，或許你會更驚訝吧？”

“你是說……”

“嗯。穆小春就是蛇妖。”

沈慎淡笑，隨即又提醒道：“對于蛇妖，你應當比我清楚，它們喜食人之陽氣，那么多在醉仙樓失蹤的人，你們捕快難道沒有一點消息。”

陳直沉默不語。

“我……縣衙除妖多是快班的職責，除妖一事事關重大，向來都是我師傅來親自負責的。

而我接手快班班頭沒多久，還從未發現有妖邪滋生，可我師傅他不可能……”

陳直頓了頓，卻不敢下保證。

他不也不敢再想下去，陳直自小被親生父母遺棄，是牛元人收留了他，教導了他，他一直視牛元人為再生父母。

若是讓他相信牛元人與妖有染，他根本辦不到。

可如今的這一切都在隱隱觸動著陳直的某根神經。

“唉……”陳直一聲嘆息。

沈慎深知陳直為難，他只是提醒陳直注意而已。

至于縣衙的情況，他也無法干涉，畢竟他也沒有權利插足進來。

“不管怎樣，這件事不能告訴別人，縣衙已經不可靠了。”陳直思忖良久，沉聲道。

沈慎頷首。

“好。”

陳直應聲，轉念想了想。

“柳園那邊還沒動靜，一時不需要擔心。”

“總之，等你在縣衙中掛上了職后，就算懷疑到你的頭上，想要動你也得掂量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