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以為那日我姐姐去了陳家？”

尹萍兒抱著琵琶坐在了床上，吃飽喝足，緩緩講述。

“我姐姐一直以為那陳家公子是拿她取樂而已，何曾將對方說娶她的事當真。”

“可那第二日，陳家公子便休了那結發妻子，說要讓我姐姐當正房。”

尹萍兒抱著琵琶，一邊輕彈一邊說著。

“青樓女子，有誰不想從良？都是為時局所迫罷了。

但是那陳家公子是個不學無術的玩意，縱然讀過許多書，可也是個沉溺色相的登徒子。

而姐姐又何嘗不知色衰愛弛的道理，那被休的命運遲早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負心者多是讀書人啊！”

琵琶聲悠悠飄蕩，從雅間一直傳向那漆黑的夜空之下，不知何處而來的幾道鳥啼與之應和。

路燭聽過這首曲子，是大胤前朝宮女所作的《深宮秋月》，諸般技巧加持之下彈奏難度很大。

“所以，那陳家公子當日接回的自然是空轎。”

“可行至半路，聽當日的路人說接親的隊伍突然敲鑼打鼓，梧桐枝搖……”

琵琶聲一滯，那尹萍兒眼中隨之浮現了驚懼之色。

“一團黑氣繞轎三圈后，花轎下來了一個與我姐姐身材完全一樣的美嬌娘。”

“當晚洞房，眾人皆道那是我姐姐，兩人共飲交杯之酒，郎情妾意。

可第二日，那陳河便死在了房中，雙目皆失，面露笑容。”

砰的一聲。

琵琶弦隨之話語落下一同斷裂了開來。

“那一日，若非我姐姐在院中給宮中一個大人物彈琴，估計就要去給那陳家公子陪葬了。”

尹萍兒見著弦斷更害怕了，徑直起身，沖進了路燭的懷里。

突如其來的軟玉溫香，路燭低頭看向了懷里那原本還鬼靈精怪的女人，此刻卻是瑟縮著像一只受驚的小貓。

“我姐姐說她認得那妖怪，喚作，羅剎鳥。”

“最喜歡啄食眼球。”

“你姐姐如何知道的？”

路燭一只手懸在空中，半晌落下放在了女人的肩上，輕輕拍著。

“那你得問我姐姐咯。”

尹萍兒一邊答道，一邊吻上了他。

“明日便是奪魁日，你再問她也不遲。”

這尹萍兒放眼整個賞花院也是容貌出眾的那一掛，而且路燭不知的是，她還是清倌兒。

路燭心道這再推諉，自己就不像男人了。

怪不得有人閑來無事便愛勾欄聽曲，此間樂，豈可被外人所知？

尋花問柳，一夜無眠。

唯聽見窗外不知何時雨聲瀝瀝落下，打折了枝頭伸出的花瓣。

風將那花兒的清香混進了不知何鳥傳來的夜啼聲中。

此夜，雨打浮萍，軟玉溫香。

……

佳人已然睡去，而路燭哪里還睡得著，于是便下床凈手。

剛一推開門，便見李闞和谷澤年萎靡地靠在他的雅間旁邊，黑眼圈配上后活脫脫兩熊貓。

“你，結束了？”李闞看見他出來，慌忙站直。

“你牛！”谷澤年也站直，對著他豎起了大拇指。

“什么時辰了？”

路燭透過這露天的院落望去，天邊已然拂曉。

“你說呢！”

李闞扶著腰恨恨道。

“算你牛，從頭到尾啊！”

路燭一時無語，他總不能說自己半夜還出去抽空送了個外賣吧！

“今夜還是問出了不少東西的。”

他點了點頭。

“但關鍵還是要見到那姓尹的花魁。”

李闞和谷澤年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打著哈欠說：“明晚便是那文奪花魁的日子，且回去做好準備吧！”

“只是難度比較大，監正應該會安排人，我們也就來湊個熱鬧。”

文奪花魁？路燭一愣。

陡然間便聽見雄雞報曉之聲響起。

他摸了摸自己的破碗，上面貼著今日的行程，這兩日恰是要給平康坊的乞丐講課。

……

趁著講課的間歇，他看了眼自己那許久未一同看過的面板。

【路燭】

【年齡：18】

【職業：

乞丐LV3（540/5000）

小二LV2（869/1000）

道士LV2（500/1000）

說書人LV2（360/1000）

官差LV2（100/1000）】

【職業技能：慧眼、招來逐去、通幽、定身】

【修行：道境LV1（4/5）】

【功法：巫覡符箓（3/5）+，皇極觀星（1/5）+】

看著滿滿當當幾行字，他微微松了口氣。

但是卻也思索著尋些新的職業了，畢竟一份新職業，既容易修行突破，還可以帶來職業技能。

放下面板，恰巧聽見了那群乞丐聊著什么文奪花魁的事情。

他也湊了上去，眾人慌忙給他讓了個位置。

“你們在說奪花魁的事？”

“是呀！這奪花魁對于平康坊來說可是大事，不少文人墨客都會參加的。”

一個手臂不在的殘乞答道。

“若是有人能迎娶了那花魁，在這平康坊可是倍有面的事。”

“這更重要的是說明了他的文采斐然。”

路燭一愣，繼續問：“這文奪花魁，是要做些什么？”

“聽說就是寫詩作詞，文人的那些事我們乞丐怎么懂得。”

“總歸就是比文采罷了，花魁的春宵一夜只是喜上加喜的添頭罷了。”

路燭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那有人問過那被奪下的花魁意愿嗎？”

“什么？”

群乞沒有聽清，滿心想著的都是那贏下文斗之人的風光模樣。

“無事。”

路燭擺了擺手，馬不停蹄地奔向了那平安茶館。

……

臨近黃昏，路燭同那李闞和谷澤年又回到了這賞花院前。

后面的兩人足足睡了一個下午才緩過勁來。

看著路燭的模樣，神色復雜。

平日里這廝在賺錢除妖上如此兇狠就算了，這怎么床事上也那么兇猛……

此刻賞花院前已經擠滿了人。

有不少背著行囊的書生，還有那神妖司的司吏和官府衙門的捕快等等。

包括路燭白日里剛見過的那群乞們，都想著趁天還沒徹底黑前來看個熱鬧。

遠遠便看見路燭領著兩人前來。

“路先生也來看熱鬧？”

一群乞丐興致勃勃地沖到了他的面前。

“恰好我們有個消息要告訴先生，我們東西城的乞丐都受過先生指點，近日尋思成立個幫派。”

路燭心里暗叫不好。

“我們打算讓您做幫主。”

“……”

路燭扭頭看向了拍拍自己肩膀的谷澤年，對方眼底的神色不必說他也讀了出來。

你還說你不是乞丐頭子？

路燭尷尬地笑了笑，對著群乞抱了抱拳：“承蒙各位的厚愛。”

“但是對不住了，我是官差。”

“……”

這一下輪到群乞們懵圈了，誰會當著官差還一邊做乞丐？

而路燭已然掏出了那白玉制成的司辰星宿牌，對著面前的老鴇展示。

緊接著在眾人的目光中，輕車熟路地走進了賞花院。

群乞瞬間沸騰，這才是他們做乞丐做出頭的模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