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清沖顧司桀三人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需要檢查的項目我都幫你們預約好了，你們按照我寫的科室一個個做過去就行。以防萬一，我再問一下，兩位大人都禁食至少六小時了嗎？”

“嗯。”

“行。”謝淵清點頭，轉而對余非潔道，“顧夫人，一會兒有人全程陪同您，因為您檢查的項目有些多，所以，您現在開始？”

余非潔轉頭看向顧司桀，又看了看他懷里的芽芽。顧司桀接收信號完畢，沖她點了點頭，余非潔便與早等在一邊的小護士離開了。

·

隔著玻璃，顧司桀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里面正在接受檢查的芽芽。粉嫩可愛的奶團子看著就讓人喜歡，給她做檢查的醫生也是抑制不住自己由心而發的“癡漢”笑容。

顧司桀每次帶芽芽來醫院時，其實心情都很沉重，面色更是陰郁得嚇人，而這之中又總會無法克制的泄出一絲愧疚。

謝淵清還沒正式復職，清閑的很，所以才能現在還呆在顧司桀的旁邊。他看著顧司桀的表情，就知道這人此刻在想著什么。

他抬手輕輕拍了拍顧司桀的肩膀以示安慰，幾不可察地輕輕嘆了口氣，看向芽芽的眼神里也隱隱有不忍和憐惜。

“你別想太多，事已成定局。以后好好對芽芽就夠了，對小姑娘好一點，再好一點。所幸，相比早夭的結局，芽芽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起碼小姑娘四肢健全，在這個時代，不能說話并不是多大的問題……”

“我以前也是這么想的。可是淵清，不一樣，那不一樣……”

顧司桀骨節分明的手放在玻璃窗上，修長的手指愛憐地隔著虛空拂過奶團子的小身體。

莫大的心疼和歉疚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他眼眉低垂，整個人低迷極了，唇邊溢出的那句話很輕，卻包含了無盡的愛意。

謝淵清對顧司桀和余非潔之間的事不知全貌，他不好評價；他也沒有過孩子，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他應該都不會有的。

可據他知道的情況來說，他沒覺得顧司桀有什么做錯的地方。

在積毒無法用藥物沖解，也無法被身體自然代謝的情況下，那么以寄生的方式將毒素轉移到寄生體上，再將寄生體排出體外便是當時最后、也是唯一的辦法。

這個辦法，通俗來說，就是受孕。

顧司桀當時都要絕望了，這對他和余非潔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余非潔那么高傲的性子，不會為了自己活命而與顧司桀結合，更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只因為父母利用而被孕育。

先不說那遠的，就說怎么跟余非潔解釋她體內無藥可解的積毒就是一件難以開口的事。

隨著余非潔的身體越來越差，顧司桀的躁郁癥狀也越來越嚴重，只是在面對余非潔時，他常常拼盡全身的力氣隱忍不發。

可那時，甚至是一道對常人來說分外涼爽的風，余非潔吹完過后都會發熱，繼而小病一場。

顧司桀在最后一次和謝淵清的對話中，做了最終的決定。

“淵清，我忍不下去了。矜矜如果恨我，那就恨吧……

我只要她活著。

她好好的活著，哪怕將我千刀萬剮都無所謂。”

謝淵清那時候職場失意，但適逢恩師所托，便二話沒說，去了京州鄰邊的西亭。

顧司桀來找他時，他剛把臨時租的房子收拾完。

那天，十月的白城，氣溫驟降，久違的全城暴雨。

肆虐的狂風，磅礴的雨勢，將城內近乎大半的人都困在家里，嚇得不敢出門。可顧司桀卻開車一路馳騁，最后渾身濕透、儼然一副“落湯雞”的模樣，出現在了他的家門口。

對于顧司桀的話，他不置喙對錯，左右他說出口時，事便輕易不會更改了。

多說無用。

謝淵清起身，去房間拿了條干凈的毛巾，坐回到沙發上時，將毛巾展開輕輕搭在了他還在掛水的腦袋上。

他抬手兩指扶了下鏡框，軟和下來的眼神減淡了鏡片折射出的冷光，他開口，聲音清朗卻柔和。

“怎么做，你心里已經有了打算，我就不說了。你去我房間洗漱一下，換個衣服，我去給你沖個藥。你老婆現在身體弱得很，經不起一點刺激，你再過了寒氣給她，那倒是得不償失了。”

顧司桀多日來身心被自己來回的磋磨，早已疲憊不堪。

他垂眸看了看渾身還在滴水的衣服，后知后覺的，發現身上都是濕冷粘膩的感觸，便接受了謝淵清的好意。

“多謝。”

謝淵清輕輕挑了下眉，笑道：“不用，用你的謝意幫我把沙發換套新的來就行。我挑了許久的沙發，就因為你這個‘水鬼’的一屁股遭了殃。”

顧司桀失笑，應下：“行，我讓明竹跟你聯系。”

“Deal it！”

·

但令兩人沒想到的是，比顧司桀“強制愛”更快的，是不知哪方突如其來的算計。

而這算計，居然直指余非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