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宇杰的指尖拂過柏油裂縫，細碎的震顫順著骨骼爬上脊背。那些本該沉寂的青銅鐵軌仍在生長，如同蟄伏在地底的血管，每隔五分鐘便傳來微弱的胎動。李天宇蹲在路燈下，紫外線手電筒照亮他脖頸處褪色的齒輪紋路——那里正滲出熒綠色的銹粉，在水泥地上蝕刻出蛛網般的微型軌道。

“市政廳封鎖了地鐵二號線。“李天宇調出手機里的監控畫面：凌晨三點十七分，清潔工在隧道內消失，只留下黏連鐵銹的工牌，“這是第十七個失蹤者。“

地鐵通風口涌出的風帶著腐肉氣息。蘇宇杰掀開井蓋時，伸縮梯上沾滿膠狀物，像是某種生物褪下的胎膜。手電筒光束掃過隧道壁，發現混凝土表面布滿鱗甲狀凸起，每片鱗隙間都嵌著半截帶血指甲。

“等等。“李天宇突然按住蘇宇杰的肩膀。他的胎記殘留著微弱電流，在鱗甲表面激發出熒光紋路——那些指甲排列成倒計時，指向四小時后凌晨三點二十分。

隧道深處傳來鋼輪摩擦軌道的銳響。兩人貼墻前行時，鱗甲縫隙滲出暗紅黏液，逐漸漫過鞋底。蘇宇杰的疤痕突然灼痛，他看見黏液倒影中浮現出地鐵車廂的虛影：座椅上堆滿裹著胎衣的乘客，車窗玻璃是凝固的羊水膜。

“叮——“

報站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隧道拐角處亮起車燈，涂裝成88號風格的幽靈列車緩緩駛來。車頭燈是兩盞跳動的心臟，車門縫隙垂落臍帶狀的觸須，正在吞噬軌道上的黏液。

蘇宇杰的疤痕裂開一道血口，青銅碎屑噴濺在車廂外殼上。列車突然急剎，車門如巨獸咽喉般張開，腥風裹挾著八十八張車票撲面而來。每張車票背面都印著失蹤者的證件照，正面時間戳顯示著他們死亡的精確到毫秒的時刻。

“別碰車票！“李天宇的怒吼被淹沒在汽笛聲中。蘇宇杰的右手已被車票裹成繭狀，票面照片上的面孔突然睜開雙眼，帶倒刺的觸須從瞳孔鉆出。

隧道頂部的鱗甲開始剝落，露出包裹在混凝土中的青銅子宮。每具子宮表面浮動著人形凸起，像是即將破繭的幼蟲。蘇宇杰用牙齒撕開右手的車票繭，扯出的手指已異化成檢票鉗形狀，鉗齒間夾著枚帶編碼的乳牙。

“編號089...“李天宇的聲音發顫，“這是你的乳牙？“

列車突然解體成鐵水，沿著軌道匯入子宮群。隧道穹頂裂開蛛網狀縫隙，裹著黏液的青銅枝條垂落，末端結著人形尸繭。當第一個尸繭破裂時，蘇宇杰看清了里面的生物——那是個渾身覆蓋鐵銹鱗片的人形，面部是旋轉的齒輪組，胸腔內嵌著微型方向盤。

“第二代駕駛員。“尸繭群發出共鳴，“歡迎參加進化儀式。“

李天宇的胎記突然活化，齒輪紋路脫離皮膚，在空中拼合成電磁脈沖網。蘇宇杰的檢票鉗手指插入隧道壁，扯出根跳動的青銅神經索。當兩股能量對撞時，整條隧道開始坍縮，尸繭群如熟透的果實般墜落。

地底傳來遠古巨獸蘇醒般的轟鳴。兩人跌入檢修井的瞬間，看見隧道底層鋪滿搏動的肉膜，膜下浮動著無數青銅棺槨。最中央的棺蓋刻著蘇氏族徽，縫隙中伸出纏繞符咒的臍帶鐵軌，直通城市供電系統總閘。

“這是地脈核心！“蘇宇杰的檢票鉗自動刺入棺蓋。棺內噴出的黑色原油在空中凝成族譜樹，每個枝杈末端都綴著具機械胎兒，“他們在用蘇氏血脈當導體...“

供電箱突然過載爆炸，火光中浮現出守墓人的全息影像。他的機械手指向城市天際線，所有摩天樓的外墻玻璃同時映出血色倒計時——距離地脈尸繭全面孵化還剩二十三分鐘。

李天宇撕開變電箱面板，將胎記殘留的能量導入主電纜。電弧在空中織成八卦陣，擊碎墜落的尸繭。蘇宇杰躍上青銅棺槨，用檢票鉗切斷臍帶鐵軌，膿血噴濺中聽見地底傳來千萬個嬰兒的啼哭。

“去總控室！“李天宇拽著蘇宇杰沖進通風管道。管道內壁的肉瘤分泌著麻醉黏液，每爬行一米都能聽見尸繭破殼的脆響。當兩人撞開配電室鐵門時，儀表盤全部顯示著88路公交車的標志，閘刀開關上纏滿帶血臍帶。

蘇宇杰的檢票鉗卡進總控臺，齒輪紋路順著電路板蔓延。全城燈光驟然熄滅，又在地脈深處爆出青藍色電弧。地動山搖中，那些孵化中的尸繭突然干癟，化作鐵銹簌簌墜落。

晨光刺入地下隧道時，蘇宇杰的異化手指開始脫落。李天宇倚著變電箱喘息，胎記褪成淡粉色疤痕。但他們誰都沒注意到，供電總閘的絕緣層下，半截青銅臍帶正悄然滲入城市電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