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川來到塔林，負(fù)手仰望著九劍伏妖塔的第九層，黯然神傷。

塔中傳來白鳳凰溫柔的聲音：“今日為何如此悵惆？可是我白城弟子又惹你生氣？”

“唉……與他人無關(guān)，不知從何說起……”

來的路上，有一大堆話想對白鳳凰說，可真到了塔下，楚云川才發(fā)現(xiàn)千頭萬緒，許多心結(jié)根本就說不清道不明。

千年前為開辟衍生界而重演洪荒，十八位仙武至尊重塑了渾沌真元，也種下了無邊宿業(yè)！白鳳凰便是其中之一，當(dāng)時，她正處于第七重尊階涅磐的巔峰境界，只欠一個業(yè)果，便能涅磐顯圣，一舉踏入第八重圣階分宗的境界，成就不死的造化之軀！

因為楚云川的一個疏忽，把衍生界的第三個入口設(shè)在白城，導(dǎo)致白鳳凰不得不以九劍伏妖塔塔中的十萬妖靈為祭品，結(jié)果種下了無邊孽果。以至于后來，白鳳凰站在涅磐臺上大展遮天神通時，最終還是瞞不過天道之眼，不僅無緣成圣，反而落得神形俱滅的下場，只剩一縷本源命宿。

塔中靜修千年，楚云川能感受到她的寂楚。

為了開辟衍生界，白鳳凰付出了太多太多，而千年來的守護，白氏一族也同樣付出了無限心血。現(xiàn)在到了白澗七、白慕雪他們這一代，親眼見證了他們的無助與絕望，楚云川有時甚至?xí)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后果！即便是破例收徒，仍不足以彌補對白鳳凰的愧疚感。

“或許，我天生就是一個混蛋，只有當(dāng)我沒心沒肺地對你大呼小叫時，我才能活得心安理得。”

“為何如此說？”

“事實。”

“都已經(jīng)是千年往事，你又何必常系于心？宿修之道，本就是宿命輪回之果，我若命中有此一劫，即便沒有你的疏忽，結(jié)果也是一樣。”

“……！！！”

“現(xiàn)在只剩你一個人，希望你能堅持走下去，待你完成大業(yè)之時，我將在這塔尖之上御風(fēng)起舞，等待你的凱旋歸來。”

“你……好好保重。”

轉(zhuǎn)身之后，楚云川雙眼輕閉，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山風(fēng)過境，帶來沙瑟的聲音，仿佛老樹不堪承受命運的戲虐；一如這座城池，當(dāng)它承載太多的遺憾、背負(fù)太多的使命時，難免會有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而作為這一切的見證者，留在楚云川心坎上的是重沉的枷鎖，于無形中禁固著命運。

男人，總是向往著自由與灑脫，渴望能像脫韁的烈馬一樣放肆不羈地奔馳在遼闊的草原上，讓罡風(fēng)在耳邊呼嘯，讓大地在自己的腳下顫抖，讓熱血在脈絡(luò)中發(fā)出沸騰的聲音！

楚云川也不例外。

所以，楚云川沒有再回頭，他知道，這一步踏出去，將是龍域重生之后的真正起點！聰明絕頂?shù)牡厍蛉嘶蛟S已經(jīng)寫好了不平等條約等著自己簽字畫押，但這一次，絕不可能像千年前那樣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只因曾經(jīng)失去的東西，必需找回來！

離開塔林后，楚云川便打算去通陵鎮(zhèn)！

通陵鎮(zhèn)座落于仙陵峰的山腳，是通往仙陵學(xué)宮的必經(jīng)之地。現(xiàn)在離仙陵學(xué)宮的遴選大典僅剩三天時間，各地前來參加遴選的青年才俊，估計大部分都已經(jīng)到了通陵鎮(zhèn)，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無疑是打聽小道消息的最佳去處。

考慮到現(xiàn)在天下妖族都想滅了自己，還有那個什么魔族公主的賞殺令也還沒擺平，為免節(jié)外生枝，楚云川叫上了白慕雪和無為，并精心化了個妝，換了一套跟無為一樣的黑底紅邊錦云衣，倆人一起充當(dāng)白慕雪的貼身侍衛(wèi)。

三人各騎一匹烈馬，趕到通陵鎮(zhèn)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晌午。

無為見通陵客棧來來往往的人流量最多，料想應(yīng)該是消息最密集的一個地方。勒住馬疆之后，無為轉(zhuǎn)頭問：“小姐，不如就在這歇息一下吧。”明面上是對白慕雪說，實際上，通過眼神便可以看出來，他是在問對面楚云川的意見。

白慕雪也看了看楚云川的反應(yīng)，見他沒作聲，翻身下馬道：“嗯。”

雖然不是用飯時間，上下兩層的客棧卻坐滿了人，好不容易才在一樓的墻角處找到一張滿是油污的空桌子，令白慕雪直皺眉頭：“這家店的衛(wèi)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講究！”而更讓她火冒三丈的是，坐下來半天，居然沒小二過來招呼，甚至，在無為喊了兩嗓子之后，一個小二還愛理不理地回了一句：“急什么急，比你們先來的都還在等呢。”感情顧客不是上帝，他們才是爺！

“嘿！你這小二怎么說話的呢？有你這么做生意的嗎？！”這火爆脾氣一上來，白慕雪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

旁邊一位中年男子似乎是常客，勸道：“這位姑娘，他們老板不在的時候，你就是吼再大聲都沒用，省點力氣吧。”

無為吃驚道：“以前并非如此態(tài)度，敢問先生是何緣故？”

“還不是樓上那個酒鬼教出來的好伙計……”說這話時，中年大叔還警覺地往樓梯口掃了一眼，好像生怕走了風(fēng)聲。確定安全之后，又接著道：“按理說，有客人來，伙計們應(yīng)該熱情招呼才是，試問誰不想店里的生意好點？可自從樓上那家伙坐在這之后，那是徹底的洗腦啊，翻天覆地的變化！”

“洗腦？”白慕雪好奇道：“怎么洗腦？”

“當(dāng)時我也在場，原話都還記著呢，那家伙好像是這么講的……”興致一來，中年男子忍不住站起來聲情并茂地模仿一番：“說你們二，你們還真二啊！賺得再多都是老板的，你們能撈到半毛錢？天天加班加點不說，還沒加班費，也只有你們這樣的傻婢才笑得出來！”模仿完，中年男兩手一攤，擺出一副無奈狀，接著道：“于是乎，打那之后，這幾個傻婢們便再也沒有好臉色。”

聽到這，白慕雪似乎忘了剛才被冷遇的事，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一直沒作聲的楚云川卻眉頭輕皺。

無為問道：“川哥，有什么不妥嗎？”

楚云川淡然一笑：“你認(rèn)為，這是我們天樞人會有的思想觀念么？”

聞言，無為也鎖起了眉頭，下意識地把手按到劍柄上。

當(dāng)然，這只是他習(xí)慣性的一種警惕，無為是個聰明人，他很清楚，就算這家客棧里真的有地球人的蹤跡，也絕不能主動去觸礁。畢竟，打架是要靠實力的，萬一遇上個高手，自己這三個人顯然不占什么優(yōu)勢，要不然，楚云川也用不著化妝出門。

聰明的白慕雪也聽出了一點端倪，以主子身份道：“那我們就等等吧。”

又等了半盞茶的功夫，小二始終沒有過來招呼。

不過也不算等得寂寞，前面那一桌的四位青年才俊正在聊仙陵學(xué)宮的遴選八卦，其中聊到的一個主角便是白慕雪，聽得白慕雪倍有精神……

“……白城的白慕雪沒聽過，不評價。”

“今年這一屆的參選者，天才輩出，我最看好的還是玉城的玉連風(fēng)，為了準(zhǔn)備這次的遴選大典，他家老爺子可沒少在他身上砸錢。”

“南宮堡的南宮初月也不弱，早在半年前她就已經(jīng)是地階結(jié)晶的境界，聽說，最近又練成了《刺星決》的第九重，有這套狠辣的武技當(dāng)殺手锏，同等境界的宿修者根本就沒有較量性。”

“玉連風(fēng)和南宮初月算個屁！”

“嘿嘿，方悟道，就算他們是個屁，也比你強。”

“我知道我不行，所以主動退出，等避過高手期，明年再戰(zhàn)！”

“那你看好誰？”

“今年的仙陵遴選，第一名絕對非白慕雪莫屬，毫無懸念的事！難道你們沒聽說嗎？她師傅可是楚云川！”

“楚云川？這名字最近挺火的，那家伙到底什么來頭？”

“人才！連楚云川你都不知道，趕回家洗洗睡吧，仙武這條路，通不到你家的貧民窟。”

“滾你娘的蛋！不說拉倒。”

“嘿嘿，爺告訴你，豎起耳朵聽好了，他是祖洲神都天元老祖的真?zhèn)鞯茏樱鞓惺袼局唬昵爸匮莺榛牡闹鞒终撸彩菂⑴c過龍域大戰(zhàn)之后，而在千年后重現(xiàn)人間的唯一一個仙武至尊！我的終極偶像！”

這話一出，其他三人啞口無言。

作為一個聽眾，白慕雪那顆撲嗵撲嗵的小心臟早就擂起了戰(zhàn)鼓！是的，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遴選大典還沒開始，自己居然成了熱門的冠軍人選。她覺得，那個叫“方悟道”的兄弟是真有眼光，智慧不是蓋的，不說別的，就憑他那句“仙武這條路，通不到你家的貧民窟。”已經(jīng)足以成為經(jīng)典，秒殺那些土鱉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白慕雪望著楚云川，得意地笑道：“嘻嘻，還是師傅的威力大，金字招牌一搬出來，哪個不服滅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