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斬殺薛方、然后又親眼看著薛家眾人視死如歸一般地走下城樓，走進羊馬城，不得不說，此時的陳星內心還是有一些觸動的。

走在返回斬妖司大營的路上，陳星輕輕嘆了口氣，隨后對一旁的林羨魚說道：

“薛家的大部分人倒都是有骨氣的，可惜，毀在了一個薛峰手上。”

“你說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甚至是一意孤行地做完了這件事情，連他的夫人都不知情......”

聽到陳星的話，林羨魚同樣搖了搖頭，隨后回答道：

“人本就是復雜的，在薛方動手之前，你打死我我也想不到第一個冒頭的居然會是薛家人。”

“或許是生活太安逸了，人心也變了。”

“不是都說由奢入儉難嗎？如果能好好活著，沒人會想去拼命。”

“但矛盾的是，不拼命，就沒有好日子可過啊......”

陳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隨后又追問道：

“那你呢？城牧千金，卻天天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打得腥風血雨，你是為了什么？”

林羨魚呵呵一笑，故作不屑地說道：

“這種程度對我來說還不算出生入死。”

“別看我只有七品，但七品和七品之間亦有差距。”

“尋常的七階妖物根本奈何不了我，哪怕是六階，我也有周旋之力。”

“----再說了，你不是砍過我一刀嗎？我的實力，你還不清楚？”

看著林羨魚一臉驕傲的表情，陳星笑著沒有接話。

事實上，林羨魚的實力確實要高出普通的七品校尉一頭，并且從她身體上的異變來看，她對妖霧的耐受相當之高。

已經登階兩次，達到七品實力，但異變卻僅限于手上，而且不是如嚴正一樣的“大范圍”的異變。

如果鐵了心要繼續登階，五階、甚至六階或許都不是問題。

也就是說，她最高可以達到四品實力。

這么看來，她是有驕傲的資本的。

只不過，真的要做到那一步，代價自然也是相當之大。

想到這里，陳星突然問道：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當真會舍身？”

“變得跟嚴校尉一樣，你也甘愿？”

聽到陳星的話，林羨魚愣了一愣。

停頓幾秒后，她才回答道：

“當然是不甘愿的。”

“我本是女兒之身，誰愿意變成妖怪模樣？”

“你也看到我的手了，不說‘形如鬼魅’，但也絕對是丑陋不堪。”

“繼續異變，別說手了，臉都不一定保得住。”

“你說，變成那種樣子，誰會甘愿？”

“我還未婚嫁，卻不能再有婚嫁的機會，誰不遺憾？”

“但是......這世間種種，皆是不公。”

“大燧之禍，禍又妖起，但禍不在妖。”

“如果想要改變這一切，我首先要變得跟它們一樣。”

“然后，再變得跟它們不同。”

林羨魚的幾句話中包含深意，陳星看著她面罩之下的那雙眼睛，一時甚至也忘了開口。

“女中豪杰。”

陳星發自內心地贊了一句。

“錯了。”

林羨魚一本正經地舉起手，伸出一個手指，隨后說道：

“是人中豪杰。”

.......

重新回到斬妖司大營后，陳星還是繼續去往案牘庫查閱情報資料。

林羨魚已經值完了差，本來無事，于是便也跟著陳星到了案牘庫。

不過，兩人并沒有太多的對話，翻書也是各翻各的，只有當陳星看到不解處時，才會抬頭問林羨魚幾句。

而她對這些情報的了解顯然在陳星之上，答起來也是知無不言。

而隨著陳星越看越細，他對這次妖禍的了解也越來越深。

那些妖物的組織度確實在不斷提高。

從最近的一次看，它們已經有了先登，并且妖王爺還能同時引導、控制三頭六階大妖作戰，在失去戰機之后迅速撤離。

這樣的舉動，已經初步具備了“戰術”的雛形。

這也就意味著，妖類中不僅是還具備“智慧”的那些能參與有組織戰斗，連失去理智的大妖，也成了能服從指令的“戰兵”！

那接下來，他們會發展到何種高度？

陳星眉頭緊皺，翻完了所有最新的記錄，他突然發現了一個盲點。

有一頭妖，消失了。

它曾經出現過，但在這兩個月之內，卻從來沒有再次出現。

他立刻抬起頭，開口問道：

“這個鯪鯉，是怎么回事？”

林羨魚湊過來一看，回答道：

“他本是斬妖司中的土行孫，尤其擅長探洞鉆穴，那場大變之后，他也異化成了妖，得了鉆山之力，所以改稱其為鯪鯉。”

“此前他確實出現過，那是兩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不過之后，他似乎是受了傷----或許是死了？”

“......以妖物的恢復力，不是當場梟首，你覺得他能那么容易死？”

陳星眉頭緊皺地繼續翻看著卷宗，而也就在這時，他又發現了一處可疑的地方。

“鯪鯉首次出現是在城外，從地下鉆出？！”

“沒錯，怎么了？”

“他鉆都鉆了，為什么不直接鉆進城里，要在城外露頭？！”

林羨魚愣了。

僅僅是一個瞬間，她便理解了陳星話里的意思。

“你是說，它在城外出現，其實是個意外？”

“是因為它本就失了神智，妖王爺又不能完全掌控它，所以才沒能挖進城里？”

“對。”

陳星面色凝重，繼續問道：

“它上一次出現，到現在為止是9天。這9天內都沒有出現大規模的妖物攻城，對吧？”

“對。”

“而前天的攻城，對方并未出全力，對吧？”

“對！”

“那只是一次試探，對吧？！”

“......對。”

林羨魚的眼神已經變了。

而還沒等她來得及說話，案牘庫之外，渾厚的號角聲響起。

“嗚----”

“妖物攻城！斬妖司校尉速上城頭！”

林羨魚滿臉駭然，她緊跟在陳沉身后沖出案牘庫，可也就在這時，城中又有異變！

一團煙塵在畢方城中心的民居之中轟然騰起，而那煙塵之中，似有無數妖類的身影閃動。

緊接著，砰地一聲，煙塵中又炸開了濃烈如墨的妖霧！

真的挖進來了。

而且這一來，就是殺招！

錚地一聲，陳星抽刀在手。

隨后，他開口喊道：

“你上城頭！”

“那邊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