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辦法盡快成為入門弟子了……”

林季緒嘆了口氣，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本打算按部就班修煉武功有成后，將其偽裝成自己的武道天賦，并故意在下一次門派大比時展露頭角，趁機進入內門獲取道籍，從而真正加入千魚觀安定下來。

卻不料不知不覺間得罪了一個非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敵人。

想到此處，林季緒只覺得好笑。

他自認為自己與馮京之間的嫌隙并沒有到無可調節的地步，面對馮京平日里的挑釁自己也常常做回避之舉。

“……然而當一個人看你不順眼的時候，你做什么都是錯的。”

林季緒雖然修養良好，眼下卻也不由自主從心中升騰起一團怒火。

既然那人不想讓自己好過，何不先下手為強？

無數的思緒涌上心頭，林季緒霎時間只覺索然無味。人生在世，他本是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無緣無故不與他人起爭斗的教條。

世事卻教他你不與人斗，人自與你斗。

并且敵人會無所不用其極，下陰招、埋陷阱，等著慢慢折磨死你。

“既如此，何不先一步進入內門，將馮京鏟除？”林季緒冷笑一聲，他知道觀內之中，入門弟子與雜役的身份有云泥之別。

雜役若是無緣故沖撞有道籍在身之人，最高可受逐出觀中之罰。

最差都要受鞭撻之苦，甚至曾有雜役得罪了真傳弟子，被活活打死之事。

蓋因為他們這些雜役，無論是從官面還是千魚觀本身來說，都是沒有身份憑證之人。他們沒有戶籍，沒有親人，就如奴隸一般，沒有任何人身依附關系。

不幸被人打死，也不會有官府替他們撐腰。

千魚觀雖然收留他們，但不過是當奴仆養著罷了，專門用來服侍貴人、弟子。

先前馮京之所言，也是想要走后門，利用自身兄長的關系進入內門，倒時再轉過頭來對付林季緒跟羅一兩個小小的雜役，簡直手到擒來。

甚至他不用自己動手，輕輕一個暗示，或許二人就會在睡夢中被巴結馮京的雜役們悄悄解決了。

林季緒聽說過這事，動手的雜役若是身后有道人示意，或許根本不會受到什么可怖的懲罰，輕輕自罰三杯即可。

“雜役與弟子之間的區別，比人和狗的區別都還要大！”林季緒自嘲的笑了笑，將浮躁的心思按捺下去，不顯露在外。

“不知道馮京所說的南唐國兄長何時回觀，不能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萬一他搶先一步在門派比試之前走后門成為弟子，恐怕我與羅一就有殺身之危！要怎么做呢……”

一面走一面想，雜役房遙遙在望。

天色已然黯淡了下來，三三兩兩沒有值班的雜役從四面八方涌入房舍之中，等待晚課。

林季緒對千魚觀的收徒渠道、標準所知不詳，僅僅知道若是內門比試時，若有雜役能通過武試，或許就能正式入門。

這還是羅一不知從哪兒打聽來的，據說去年就有人天生神力，連過七關武試，被青字輩長老收為弟子，鯉魚躍龍門，一步登天！

“雜役大多是些無家可歸之人轉化而來，武道修為淺薄乃至于壓根沒有。而武試的題目據說就連入門武者也不一定能夠通過，所以他們要挑的人要么天賦異稟，要么就是有莫大的毅力與機遇，能夠自己練武到入門。或許能夠從這兩個方面入手……”

思索間，一道烏黑的身影道袍飄逸，悄然走至房中，站立在講堂之上。

見到此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聲截然而止。

原來是教習晚課的玄字輩弟子到了，林季緒也放下了心中憂慮，轉而將注意力放在此人身上。

“各位師弟，今日講《武經》第二卷。”來人所言不多，開門見山。

他相貌有些熟悉，正是與林季緒日日在練功房中對練的‘玄一’師兄！

不過這個是本尊，皮膚紅潤，眼神有力，談吐間條理清晰。

“爾等本為亂世漂泊人，幸得入觀中為雜役，切不可就此沉溺，需日日勤習武功，以期在今年的門派比試中進入內門，成為弟子，就此脫離苦海，不受災苦纏身之疾。”玄一先勸誡一遍，翻開手中書卷，為眾人講解起武道入門之法。

《武經》據傳乃是官府流傳而出，內涵武者的種種常識解答，一些簡單基礎的功法，通常是些大路貨，沒什么含金量。

相比起入門弟子所修習的《鶴虎八打》來，《武經》更像是一本科普讀物，而沒有任何具體的練武功法。

千魚觀指望雜役們用一本《武經》武道入門！

林季緒聽著就想笑，就你麻麻的離天下之大譜！

不過對于現在的自己來說，武道常識正是急需吸收的營養，因此林季緒也沒有因為偷學了鶴虎八打后知曉如何練武而輕視這場晚課。

相反，他聽得比在場任何人都要認真，甚至時不時還會嘗試詢問玄一師兄一些問題。

“師兄，不知書上所言‘武道精益或有所感，如體熱如火，精力旺盛’何解？”

玄一詫異的抬頭看了眼林季緒，將他的相貌記了下來。

沒有想到雜役之中，也有如此好學的。

看著諸多或昏昏欲睡或心不在焉的雜役們，林季緒發亮的眸子簡直如同最閃亮的星辰，他按住心中的不耐，解釋道：“修武如修心，心若迷惘，便生心魔，武道也是如此。有些人練武天賦差，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的努力，實力卻不見長。

這時就有可能會生出心魔，練武時用力過猛，導致血肉消耗過重，疾病纏身。所以練武之人，必須要時時感悟自身，若是修煉之時久久無法感受到血肉逐漸強壯，恐怕就是到了瓶頸，此時切不可繼續，必須另尋他法突破障礙，否則就有無病而亡之憂。”

原來如此……林季緒眼眸一亮，武道也有瓶頸一說。

一個時辰過后，晚課完畢。

玄一并沒有因為林季緒表現突出就對他青睞有加，于他而言，只不過感到有些好奇罷了。

區區雜役，就算不甘心又能如何。

若無天生神力，怎可能依靠《武經》奠定基礎，成為武者？

不過苦苦掙扎，慢慢沉淪罷了。

用過了晚膳，夜色已深。